夏潯道:“嗯!”
紀綱忍不住問道:“國公,這些方麵,有什麼不妥嗎?”
夏潯心想:“皇上為了安撫建文舊臣,登基之後,並未大開殺戒,與民間傳說大不相同,這是一件好事。為了“靖難之役”名正言順,除了黃子澄、方孝孺、齊泰這三人該死得死,不該死也得死,其他官員縱然不肯請罪臣服,皇上也是不會輕易起殺心的,估計最後頂多坐牢、流放,甚或隻是罷官免職,遣返家鄉。但是若有人假意臣服,卻暗揣利刃上朝刺駕,恐怕就會激起皇上的殺機了,這件事務必得阻止!”
紀綱見夏潯沉吟不語,不禁又問道:“國公?”
“喔!”
夏潯醒過神來,鄭重提醒道:“紀兄,我今天來,是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這些人都是當初力主削藩的強硬派,如今向皇上請罪投降,可能是真心歸服,卻也不能排除其中有人包藏禍心,假意歸降,實則是想找機會行刺皇上,你如今負責宮廷警衛,對這些剛從牢裡放出來的降臣,務必要加強警惕。”
紀綱愕然道:“國公多慮了吧?他們既肯認罪,還會再起反心?建文已經***了,他們又效忠於誰呢?難道就不為自己的父母親人們著想嗎?”
夏潯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可這總歸是我的擔心,無憑無據,不好奏與天子。你是負責宮廷警衛的,如果真的有人心懷叵測,傷了皇上,你可難辭其咎,我與你是患難之交,想起了這件事,便來提醒你。”
紀綱想了想,也覺得皇上安危關係重大,這種事雖然有點荒唐,就因為楊旭的一個想法就得進行戒備不免小題大做,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小心為上,便慎重地點點頭,不過轉念一想,又覺有些為難,便道:“國公,百官上朝,沒有搜身的道理,如果他們之中真的有人心懷叵測,卑職也無法防備呀。”
夏潯道:“第一個,當然是要保證陛下無恙,所以,站殿將軍和禦階前四個帶刀侍衛,你應該挑選為人機警、武藝高強的侍衛,並且特意提醒一下,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證陛下的安全。隻要陛下安全,也就沒有大礙了。
再一個,這幾個人都是文官,如果懷中揣一柄利刃,乾的又是刺駕這樣的大事,不管是舉止還是神態,與平時必定有些異樣,錦衣衛和都察院負有糾察百官風紀的責任,你可以安排……不!你親自去,觀察這些官員上朝的情狀,如果有異,立即搜身,身上若有利刃,還不是人臟並獲麼?”
紀綱連連點頭:“不錯,國公所言有理,卑職照辦就是!”
夏潯笑笑,說道:“他們幾個都是文臣,殿上又有武士拱衛,百官距禦案又有一定的距離,想刺殺天子?就是荊軻那樣以地圖與人頭籍故接近也難得成功,更不要說他們了,不過如果在金殿上鬨出刺駕的事情來,終究有損天子顏麵,所以,如果你能提前製止此事,皇上知道了,必定讚你能乾。如果這是我多慮了,也沒有什麼損失嘛,隻是你紀兄要早起幾日,不能睡個好覺了,嗬嗬……”
紀綱一想能在天子麵前展示自己乾練,也興奮起來,搓了搓手,嗬嗬笑道:“是,卑職知道了,這件事,卑職馬上著手去辦。”
夏潯一笑起身,說道:“好,看你現在忙碌的很,我就不打擾了,這件事,千萬放在心上!”
“卑職明白!國公彆急著走,事情再忙,國公來了,那些事都不叫事了,卑職陪國公喝幾杯吧,咱們可是有日子不曾相聚了。”
夏潯笑道:“不成不成,我還有事,得趕去王駙馬府,咱們改日再聚。”
紀綱聽了也不再挽留,便將他一路送出衙門。
夏潯這些天確實在忙著自己的事,卻也是有意的不想沾惹皇帝清洗舊臣的事情,可是既然想起了這件事,不管是為了永樂皇帝,還是為了那些建文舊臣,他都想把這件事阻止掉,讓它消彌於無形。
如果真是景清想要刺駕,在進入朝堂前便被抓獲,皇上既不丟麵子又不丟裡子,殺也不過殺景清一人,斷不致怒發衝冠。能少造殺孽,總是好的。紀綱很精明,今日看來,他何止精明,簡直是一隻精明伶俐鬼,這件事既然提醒了他,以紀綱的精明,應該能夠辦得非常圓滿。
事情已經交待了,又親眼見證了紀綱的精明,夏潯便放下心來,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出錦衣衛衙門,到了門口,卻把紀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門外還有一位郡主等在那裡。
當初在慈姥山下小山村,紀綱是見過茗兒的,這是一見小郡主騎在馬上,趕緊神情一肅,快步走到麵前,當頭一揖,恭聲道:“下官紀綱,見過郡主。”
“紀大人,免禮!”
茗兒淡淡地應了一聲,將馬鞭輕輕一抬,就算是扶禮了,紀綱不敢多言,唯唯兩聲,退到一邊。
夏潯道:“好了,紀兄,你事務繁忙,不勞相送了。”說著翻身跨上馬去,向紀綱拱了拱手。紀綱立即跨前一步,一個長揖幾乎到地。
“國公,我們走吧!”
茗兒對夏潯柔聲說了一句,兩個人帶著侍從們離開了。
紀綱緩緩直起腰來,望著二人的背影,神情有些得雜。他和夏潯非常熟悉,在浦台縣、在濟南城,當初都隻是一個秀才。再後來同在飛龍秘諜,雖是夏潯的下屬,他也沒有太多的敬畏。
所以方才夏潯說無須見外,他便從善如流了,除了仍舊稱夏潯為國公,而不便呼其表字,不過態度舉止上都和往昔一樣從容自在,方才從衙門裡出來,也是並肩而行,並未依照官場規矩站後半步。
如今他向郡主恭敬施禮,人家坐在馬上一動沒動,隻是輕揚了一下馬鞭,就算是跟他客氣了。可是依照人家的身份地位來說,卻也不算失禮。但是對夏潯呢,她可是恭敬的很呐!
再說夏潯,到衙門裡來說事兒,皇帝的小姨子都得在外邊等他,這副派頭兒!
兩相比較,紀綱開始意識到彼此地位上的差異了,一方麵,他對夏潯如此的飛黃騰達更加羨慕,另一方麵,他也開始暗暗警惕自己:“可不能人家一說,你就真的不知好歹,跟人家稱兄道弟了,那是國公,你能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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