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為了救人……”他低聲自語,聲音乾澀,仿佛在說服自己,“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你若知曉,定不會怪我……”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再猶豫,他動作略顯笨拙卻又異常迅速地解開了嚴景熙那早已被潭水和血汙浸透、凍得硬邦邦的衣物,露出其下冰冷如玉卻遍布青紫淤痕的肌膚。
隨即,他也褪去自己濕透的上衣,露出精壯卻布滿新舊傷痕的身體。他將嚴景熙冰冷僵硬的身軀緊緊摟入懷中,用自己殘存的體溫覆蓋住她。
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但他隨即運轉起一絲微弱的怨戮冰元,不是用來冰凍,而是極其精細地控製著在自己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溫和的隔熱層,鎖住自身熱量,同時避免自己的冰寒體質反而加劇她的情況。
他緊緊抱著她,試圖將生命的暖意傳遞過去,在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斷續說道:“堅持住……你不能死……我……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空曠死寂的寒潭邊,兩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緊緊相擁,以最原始的方式對抗著死亡的寒冷。一個是為了複仇不惜化身修羅的冰封之心,一個是被無辜卷入瀕臨熄滅的溫柔之火。在這與世隔絕的絕境之中,命運的軌跡似乎正悄然發生著不可預知的偏轉。
深穀中,刺骨的寒意與懷中那微弱生命體征帶來的焦灼感交織,幾乎占據了莫騰遠全部的心神。他摒棄了所有雜念,甚至暫時壓下了對複仇的執念,隻是竭儘全力地運轉著那一絲微弱的怨戮冰元,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兩人之間那岌岌可危的體溫平衡。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寂靜時刻,“哈哈哈!”一道嘶啞卻並非全然癲狂,反而帶著幾分寂寥與狂放的笑聲,猛地從寒潭另一側的幽深洞穴中炸響,打破了絕穀的死寂。
笑聲未落,隻見一顆巨大無比的陰影裹挾著腥風從洞穴中轟然衝出。那竟是一顆直徑足有一丈的碩大鐵球,表麵坑坑窪窪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色鐵鏽和墨綠色青苔,仿佛經曆了無數歲月的侵蝕。滾動間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碾碎沿途的岩石,帶著一股沉渾的氣勢直衝向相擁的兩人。
更令人驚異的是,在那鏽跡斑斑的鐵球表麵赫然鑲嵌著一個身影,一個白發蒼蒼、麵容枯槁卻依稀可見昔日崢嶸的老者。他的四肢自肩關節和大腿根部起竟已完全與鐵球融為一體,仿佛是從鐵球內部生長出來的一般,隻有乾瘦的軀乾和那顆眼神銳利如鷹隼的頭顱露在外麵,看上去既詭異又透著一股不屈的悍勇。
莫騰遠瞳孔驟縮。危急關頭他爆發出驚人的反應速度,一把抓過旁邊尚未完全乾透的衣物迅速裹住嚴景熙幾乎赤裸的身體,同時摟緊她腳下猛地一蹬,間不容發地向側後方彈射而出。
“轟!”巨大的鐵球幾乎是擦著他們的衣角滾過,重重砸在他們剛才停留的岩石上,一聲巨響,堅硬的岩石竟被砸得碎石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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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騰遠抱著嚴景熙踉蹌落地,將她小心安置在一塊巨岩後的死角,用自己的身體牢牢護住。他抬起頭,幽藍的瞳孔中冰寒徹骨,死死鎖定那顆詭異的鐵球和上麵的怪人。
那鐵球怪老頭的目光在莫騰遠和被他護在身後的嚴景熙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莫騰遠身上。他銳利的眼神中先是掠過一絲看到活物的本能貪婪,但隨即便被莫騰遠周身那股獨特的氣息所吸引。
“多少年了……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還能見到活人!”老頭的聲音乾澀卻中氣十足,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小子反應不慢!不過闖進老夫的地盤總得留下點代價!”
話音未落,那巨大的鐵球竟如同活物般再次滾動起來,速度奇快且軌跡刁鑽,封堵莫騰遠的退路。同時老頭那乾枯卻異常堅實的右手詭異地探出半截,五指成爪帶起淩厲的罡風,直抓莫騰遠胸膛。爪風剛猛霸道與莫騰遠陰柔詭譎的爪功路數截然不同,卻同樣威力驚人。
莫騰遠體內傷勢沉重,怨戮冰元十不存一,但此刻退無可退。他眼中厲色一閃將嚴景熙往身後岩石縫隙中又塞了塞低喝道:“躲好!”
隨即他不顧經脈傳來的撕裂劇痛,強提一口元氣,幽黑中帶著暗紅的冰爪再次凝於指尖。他沒有選擇硬撼那勢大力沉的鐵球和剛猛爪功,而是憑借玄煞戮靈爪的詭異身法和陰寒特性與之周旋。
“冥寒透骨!怨煞撕魂!”爪風如毒蛇吐信專攻那老頭探出的手臂關節和鐵球連接的細微之處。叮當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冰屑與勁氣四射。老頭的爪功大開大合力量雄渾,每一次碰撞都震得莫騰遠氣血翻騰傷口迸裂,嘴角不斷溢出血絲。
但他仗著爪功的陰狠刁鑽和怨戮冰元對生機的侵蝕竟也勉強支撐,甚至在老頭剛猛的氣勁中,尋隙將一絲陰寒煞氣逼入其手臂經脈。
“咦?”激鬥中那老頭突然發出一聲驚疑,猛地收回了探出的手爪,巨大的鐵球也驟然停止。他感受著手臂經脈中那股冰寒死寂中又帶著無儘怨毒與殺戮意誌的能量,渾濁卻銳利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死死盯著莫騰遠,尤其是他指尖那幽暗的冰爪和周身那股獨一無二的氣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與顫抖:“小子!你……你體內的這股力量……這冰冷、死寂、卻又蘊含極致毀滅與怨煞的意味……莫非……你師承何人?”
在這絕境之中,莫騰遠喘息著壓下喉頭的腥甜眼神冰冷依舊。他感到這怪老頭似乎並無必殺之意,反而對自己的力量源頭極為關注。他沙啞開口並無隱瞞:“傳我此功者乃怨煞老祖留下的道滅之影。”
“怨煞老祖!”鐵球上的老頭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枯槁的臉上那之前的攻擊性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震驚、記憶激動!
“果然是他!哈哈哈!果然是那個老怪物的路數!”老頭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豪邁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寥。“沒想到……沒想到我鐵獄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穀底百年,還能遇到故人之徒,蒼天待我不薄啊!”
他不再有任何敵意目光再次落在莫騰遠身上時,已帶上了幾分審視與罕見的溫和。“好好!那老怪物眼光不錯!你這小子根基受損傷勢沉重,還能在我手下撐過這幾招,更是將他的怨煞戮靈爪練出了幾分真髓,尤其是這股子狠勁和冰冷,像!真像他當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莫騰遠身後岩石下氣息微弱的嚴景熙,又看了看莫騰遠一身狼狽卻依舊挺直的脊梁,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小子,看來你麻煩不小。”鐵獄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感慨。“怨煞老祖的傳承是力量,也是詛咒。它賦予你複仇的利刃,也會不斷蠶食你的心智,將你拖入無儘的黑暗與孤寂。這條路不好走。”
他的話語仿佛一道冰冷的閃電,劈入了莫騰遠被仇恨和力量冰封的心湖深處。這並非威脅,而是來自一個似乎了解內情、甚至可能與師父有舊的前輩帶著一絲惺惺相惜的警示。
莫騰遠沉默著幽藍的瞳孔微微波動。他握緊了雙拳指尖的冰爪悄然消散。力量的代價他早已切身感受。但複仇之路他無法回頭。
看著莫騰遠沉默卻堅定的神情,鐵獄最終隻是深深一歎,那與鐵球融為一體的身軀似乎也佝僂了幾分。他不再多言,操控著鐵球緩緩滾回了那幽深的洞穴,隻留下最後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在空曠的寒潭邊回蕩:
“故人已逝傳承未絕。小子好自為之吧……這穀底並非隻有寒潭與囚徒,若你能活下來或許……還能找到其他故人留下的東西。”
巨大的鐵球消失在洞穴的黑暗中,仿佛從未出現。但那句“好自為之”和關於“其他故人”的暗示,在莫騰遠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波瀾。怨煞老祖的過去,這神秘鐵獄的囚禁,這絕穀隱藏的秘密……一切似乎都指向更深的迷霧。
暫時的危機解除,但前方的路卻仿佛更加撲朔迷離,充滿了未知的挑戰與……源自過往的、沉重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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