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洞內,時間流逝如天青樹脂凝結成萬古琥珀,內裡封印並非尋常蟲子,而是一抹顫抖的混沌魔霧。
巫天盤坐如亙古石雕,唯有眉心處細微的皺褶,顯示出意識深處正進行著何等激烈的推演與權衡。星宸大陸傳來的惡意悸動,如同附骨之蛆,越來越清晰,帶著血月蝕日迫近的倒計時,每一秒都在炙烤著他的神魂。
另一邊,殘魂秘境深處,上古隕魂井的噴發非但沒有減弱,那邪惡而狂暴的魂力洪流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衝擊著秘境本就脆弱的空間結構,連帶著封印其下的噬憶之暗都開始不安地躁動,散發出一絲令巫天都感到心悸的、冰冷而空無的饑渴感。
兩處危機,皆迫在眉睫。
“不能再等了!”巫天豁然睜眼,眸中灰霧流轉,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滅與重組,“必須儘快找到林淞。九元聖靈之力…或許是平衡這兩處危局,甚至破開九方天極印而不引發浩劫的關鍵鑰匙。”
他對侍立一旁的寒凝快速交代:“守住洞口,隨時監測隕魂井波動。若封印出現裂痕,要不惜代價,以寒月封絕陣暫時固鎖,等我回來。”
“族長,您要親自去尋林淞?”寒凝擔憂道,“但您的身體…”
“我的傷勢倒也無妨,還有我的本體會鎮守於此,隨時應對隕魂井異變,這是我對夏天眠那小子的承諾…”巫天打斷寒凝的話,雙手已然結出一個複雜到極致的印訣。而隨著印訣變化,他周身萎靡的混沌魔霧猛地一振。緊接著,大約三分之一左右的霧氣剝離出來,在空中瘋狂旋轉、壓縮、凝聚。
霧氣翻騰,發出低沉的轟鳴,仿佛在孕育著什麼。洞內沉浮的星辰光雲被這股力量擾動,紛紛避讓。數息之後,霧氣漸散,一道與巫天本尊容貌一般無二,隻是身形略顯虛幻、通體呈現出半透明深灰色的身影,靜靜地站立在原地。
這是混沌分身,這並非之前遠赴星宸大陸的那種意識附著能量的化身,而是攜帶了巫天本尊相當一部分力量與完整意誌的實體分身。雖然不及本尊全盛之威,但其戰力,也絕非尋常金仙圓滿境高手可比擬。隻是分身一成,巫天的臉色又肉眼可見地蒼白了一分,周身霧氣淡薄近半。
“巫天!”一直沉默旁觀的巫青大長老終於開口,聲音嚴肅,“你分化出此等程度的混沌分身,本人對隕魂井的壓製力便會減弱。那井下的東西…”
“大長老,我明白。”巫天分身開口,聲音與本人無異,隻是少了些許血肉實感,多了分霧氣的縹緲,“所以此行必須快。我有感應,林淞此時應在神遺之境。”
“神遺之境?”巫青花白的眉毛一挑,“夏天眠當年開辟的那處庇護之地?入口似乎在齊蘭山附近的深淵中,冷雲寒霧之下。那裡有陰淵水靈一族鎮守,是夏天眠最忠誠的眷族之一,他們恐怕不會輕易放行。”
“事急從權,顧不得許多了。”巫天分身語氣決絕,對著本人微微頷首。本人閉目,重新沉入對體內魔霧的調理與對隕魂井的遙遠監控之中。
混沌分身不再猶豫,一步踏出,身形如同融入空間的灰色漣漪,瞬間消失在空明洞內。
齊蘭山,千丈孤峰拔地而起,刺入鉛灰色的厚重雲層。山巔並非尖聳,而是一處被永恒冰霜覆蓋的巨大平台。這裡一反常態,終日狂風呼嘯,卷起的不是雪花,而是細碎如刀鋒的冰晶,其中更夾雜著灰白色的冷雲寒霧。此霧並非水汽凝結,而是一種介於物質與能量之間的奇特存在,冰冷刺骨,更能凍結靈力流轉,是守護神遺之境入口的第一道天然屏障。
此刻,灰影一閃,巫天分身已然立於懸崖之畔,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幽暗冰淵。狂暴的寒風與冰晶打在他霧氣凝成的身軀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卻無法撼動其分毫。他低頭,灰霧般的眼眸鎖定了下方那片厚度不知幾許的緩慢旋轉的寒霧。霧氣的核心處,隱隱有複雜到極點的空間符文流轉,那便是通往神遺之境的隱秘門戶。
沒有絲毫猶豫,巫天分身抬手,指尖一縷精純的混沌魔霧湧出,並非霸道的湮滅之力,而是展現出其同化萬氣的另一麵,輕柔地向下探去,試圖解析、融入那冷雲寒霧的結構,尋找到空間節點,無聲開啟通道。
然而,就在混沌魔霧即將觸及寒霧的刹那,“嗡!”寒霧仿佛被激怒了,劇烈翻滾起來。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從霧中射出,擋在巫天麵前。
左邊一位,是個身著月白紗裙的女子,容顏清麗絕倫,肌膚卻蒼白得近乎透明,周身繚繞著淡淡的寒煙,眼眸如兩汪深潭靜水,正是陰淵水靈一族的白露露。她手中持著一柄仿佛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細長法杖,杖頭鑲嵌著一顆不斷滴落虛幻水珠的藍色寶石。
右邊那位,則是個身形高大、赤裸著精悍上半身的男子,隻在腰間圍著不知名獸皮。他膚色呈深藍色,肌肉虯結如寒鐵,滿頭亂發如同凝結的冰淩,眼神桀驁狂放,手中握著一柄門板大小的猙獰冰斧,寒氣四溢。正是以暴躁著稱的陰淵水靈戰將寒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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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宵小,敢擅闖神遺禁地!”寒冽聲如寒冰炸裂,手中冰斧一橫,狂暴的寒氣伴隨著凜冽殺意,如同暴風雪般向巫天席卷而來。他根本不問緣由,感知到巫天身上那股陌生而強大的氣息,尤其是那試圖侵入結界的舉動,便直接將其劃入敵列。
白露露稍顯謹慎,法杖輕點,一圈柔和卻堅韌的冰藍色光幕護在兩人身前,同時清冷開口:“閣下請止步。此地乃神極天聖所封禁地,非請勿入。還請表明身份與來意。”
巫天分身眉頭微皺。他此刻心係兩處危機,尤其是星宸大陸那越來越清晰的毀滅預兆,以及隕魂井下愈發不安的躁動,讓他本就因穿越萬幻血雲障而沾染、尚未完全驅散的一絲暴戾與焦灼,被寒冽這蠻橫無理的挑釁瞬間點燃。
那血雲障中蘊含的,是億萬生靈的怨毒、瘋狂與毀滅欲望,即便以巫天之能,倉促間也未能儘數淨化。此刻,這絲負麵情緒被引爆。
“滾開。”巫天分身的聲音冷得如同九幽寒風,再沒有半分耐心周旋。他甚至沒有多看白露露一眼,目光如冰錐般刺向寒冽。
“找死!”寒冽何曾受過如此蔑視,狂吼一聲,周身深藍色光芒爆閃,冰斧高舉過頭,斧刃上凝聚起令人靈魂都要凍結的極寒罡芒,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出無數冰晶雪花。他一步踏碎腳下堅冰,巨斧以開山裂海之勢,朝巫天分身當頭劈下。這一斧,毫無花哨,將冰係力量狂暴與沉重的特性發揮到極致,便是尋常天仙修煉者,也不敢硬接。
白露露臉色一變:“寒冽,小心!”她看出巫天分身氣度不凡,絕非常人,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