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馬蹄聲在燃燒的廢墟間回蕩,盔甲反射的火光宛如移動的金屬牆壁,成為比刀劍更有效的心理威懾。
與之配合的重裝步兵方陣也分出一部,以堅固的盾陣在後方推進,切斷某些方向的退路,同時發出雷鳴般的齊喝:“放下武器!投降免死!向德赫瑞姆遷移!”
原本躲在陰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人們,麵對如此聲勢浩大的軍陣合圍,那一點點試圖溜走的僥幸心理徹底破滅。
被從廢墟中驅趕出來、被騎兵攔住的零星逃跑者,如同被海浪卷起的無助魚蝦,最終被騎士們引導向一個遠離核心戰場、被臨時選定的空曠地帶集中起來。
恐懼依舊寫在每一張臉上。
但看到士兵們主要隻是驅趕而非屠殺,部份人眼中的絕望稍稍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順從。
人群越聚越多,黑壓壓一片,充滿了不安的低語和啜泣。
沈穆依舊端坐馬上,位於高處觀察著這一切。
遠處的戰爭古樹在弩炮和火箭的集火下,一個巨大的、燃燒的枝乾轟然斷裂倒塌,砸在地麵激起漫天火星和塵埃,仿佛為這場血腥征服添上了一個新的注腳。
他的視線從燃燒的古樹和井然有序的軍隊移開,落在那群正在被集中驅趕、如同蟻群般渺小而充滿不確定性的藍星人類身上,嘴角難以察覺地抿起一絲弧度。
消滅敵人容易,而消化“資源”,這才剛剛開始。
在火焰與死亡的餘燼中,向德赫瑞姆的遷徙,被迫啟程。
可是這些藍星人類的遷移也沒有被沈穆放在心上。
他很是平靜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更在乎麵前已經變成煉獄的木精靈村莊。
濃煙滾滾,遮蔽了天空殘存的星光,燃燒的木精靈村莊核心區域,可不就是如同煉獄嗎?
戰爭古樹,那由扭曲木材、腐敗血肉與深褐色粘液構成的巨怪,此時屹立在衝天烈焰之中,徒勞地揮舞著可怖的骨爪與遍布倒刺的藤蔓。
“昂——吼——!!!”
痛苦的咆哮震蕩著燃燒的空氣,那是被強製喚醒卻深陷痛苦的遠古意識在嘶鳴。
但它的力量,被死死束縛在大地之上。
它的每一次攻擊,那巨大如梁柱的骨爪、毒蛇般狂舞的藤蔓,竭儘全力,也隻能勉強掃蕩到方圓一百多米的範圍,帶起碎裂的焦木和飛濺的粘液,然後便無力地垂下或收回,隻能在火焰中徒勞地抽搐、燃燒。
“不!攻擊!攻擊啊!!”
樹屋深處,昔日那象征著地位的核心房間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與焦糊的惡臭。
楊堤半邊身子被燃燒落下的木梁砸傷,鮮血混著煙灰,將他染成一個厲鬼般的血人。
他蜷縮在角落,僅剩的一隻眼瞪得如同銅鈴,透過濃煙和破裂的牆壁縫隙,死死盯著遠處。
那裡,是德赫瑞姆軍團冷酷的重重防線。
超過兩百米外。
一排排冰冷的攻城弩炮如同沉默的巨獸,每次繃緊後釋放出的粗壯弩矢,便如攻城錐般狠狠鑿進古樹龐大的軀乾,發出沉悶而令人心膽俱裂的撞擊聲!
帶起的木屑混合著褐色的腥臊汁液漫天飛濺。
箭雨,無窮無儘的箭雨!
庫吉特人點燃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持續不斷地釘在古樹身上,點燃它腐朽的皮肉。
羅多克人的重弩矢刁鑽地尋找著藤蔓根部和肉瘤的縫隙。
聖樹騎士團的長弓手的羽箭則遮蔽了天空,覆蓋性地傾瀉在那龐然巨物的每一個角落。
沈穆的軍隊,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有條不紊地執行著處決。
他們就在那裡,冷酷、高效、絕對安全地立於戰爭古樹鞭長莫及的致命距離外!
“蠢貨!白癡!你們在乾什麼?退那麼遠算什麼勇士!?”
楊堤抓著自己沾滿汙血和灰塵的頭發,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刮擦,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狂躁:“回來!沈穆!讓你的人回來!!我要碾碎你們!撕碎你們啊啊啊——!!”
他的嘶吼在樹屋內部回蕩,卻被外麵古樹的咆哮、弩炮的轟鳴和火焰的劈啪聲徹底吞沒。
他看到了士兵們在陣線上冰冷的眼神,看到了那些將領騎馬往來傳遞命令的從容,看到了遠方那個被聖樹騎士簇擁在中心、如同君王般俯瞰戰場的年輕身影
——沈穆!
那張冷漠的臉,那個端坐馬背的姿態,每一個細節都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掙紮!
絕望!
深入骨髓的絕望!
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侵染了他全身每一寸血肉!
他的基業毀了,他的人死的死,叛的叛,最後引以為傲、不惜耗儘一切的底牌,竟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固定靶子!
隻能被對方當死狗一樣蹂躪!
“為什麼!?為什麼——!!?”
楊堤用拳頭瘋狂捶打著滾燙的地板,指節破裂出血也渾然不覺。他的獨眼中布滿血絲,幾近碎裂:“位麵……木精靈位麵!大長老!你們在哪裡?!力量!給我力量!讓它動起來!讓它衝過去碾碎他們啊!!”
仿佛是他歇斯底裡的呼喚,帶著最深沉的怨毒與絕望,穿透了混亂的空間與位麵屏障的碎片。
一股龐大、古老、卻飽含著極致憤怒與質問的精神波動,如同冰冷的鐵錐,狠狠地刺入他那早已混亂不堪的心靈之中!
一個威嚴而震怒的聲音,如同直接在楊堤混亂的心海中炸響,壓過了他所有的瘋狂嘶吼:
“楊堤!!!”
僅僅一個名字,便蘊含了滔天的怒意。
“你這褻瀆者!貪婪之徒!我們賜予你的,是溝通自然的橋梁,是維續生態的種子!你竟敢……竟敢用它榨取最後的碎片!耗費無數寶貴的心靈之力去催生……這扭曲不化的還是劣等狀態的‘戰爭古樹’?!”
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帶著高等生靈對卑微生物的極致蔑視和厭惡。
“位麵的怒火正在燃燒!那點殘存的自然意誌碎片,本該用於穩定通道,引導最後的生機!卻白白耗費在你那無謂的、可憎的複仇之上!你知道那對我們意味著什麼嗎?!那是一次不可饒恕的揮霍!!”
楊堤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衝得腦袋一懵,隨即,更加強烈百倍的狂怒和怨毒從他心底噴發出來!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