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斯圖爾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狠狠點頭:“放心,大人!我會把他們的行蹤看得死死的!讓它們每一匹骨頭馬揚起的沙塵都在我眼皮底下!”
沈穆不再多言,目光掃過嚴陣以待的將領和士兵,最後落回城外那片在熹微晨光下更顯詭譎死寂的沙丘曠野。
新日瓦丁的命運懸於一線,三股來自不同方向、帶著冰冷敵意的暗流正在緩緩聚攏,隨時可能化作撕裂一切的狂濤。
戰爭的號角並未停歇,更慘烈的廝殺,才剛剛拉開序幕。
考驗這座新生堡壘的時刻,也才真正到來。
守軍握緊了冰冷的武器,空氣裡彌漫的不再僅僅是沙塵的味道,更是山雨欲來的、鐵與血的腥鹹。
也同樣讓沐浴在裡麵的沈穆,在心中愈發的悸動。
可也不隻是沈穆。
貝斯圖爾,雷薩裡特,艾雷恩,心裡一樣很凝重。
畢竟雷薩裡特帶來的情報,如同冰水澆頭,讓新日瓦丁本就緊繃的神經拉到了極致。
三股強大的勢力在城外荒漠與地下深處蠢蠢欲動,這座城堡仿佛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
會議結束後,壓抑的氣氛彌漫在城頭,連帶著幾天前慶功宴殘留的些許輕鬆也徹底消弭。
沈穆獨自在城樓踱步片刻,最終停下腳步。
命令已下達,準備在加速進行時,但一種源自位麵侵蝕的巨大壓力和對潛在危機的迫切感知,讓他無法安坐。
“艾雷恩,按計劃部署。”沈穆緩緩開口:“貝斯圖爾跟我走,還有20名聖樹騎士,50名庫吉特資深騎射手,外加30名草原響馬。隨我出城巡視。”
沒有異議。
將領們明白沈穆的習慣。
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丈量、去確認那迫近的威脅。
尤其是在敵人環伺的時刻,更需掌握第一手的動態。
沉重的東門再次開啟一條縫隙,精銳的混合騎兵隊伍魚貫而出。
聖樹騎士的秘銀甲胄在白晝下依舊閃耀著內斂的光輝,如同流動的銀色盾牌。
庫吉特騎射手們收斂了平日的喧囂,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方。
輕裝的草原響馬則已率先散開,如同一群警惕的獵鷹,低伏著身體,快速向更遠處的沙丘、廢墟滑去,擔任起最前端的斥候耳目。
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空氣仿佛凝滯。
城外的世界已麵目全非。
曾經點綴著扭曲灌木與斷壁殘垣的荒原,正被單調而刺眼的灰黃色沙丘飛速吞噬。
早已經不見了當初郊區農業區的模樣。
風卷起乾燥的沙粒,打在盔甲上發出細碎的聲響,視野儘頭是扭曲蒸騰的熱浪。
靈界的規則像貪婪的橡皮擦,正一點點抹去藍星文明的舊日印記,粗暴地塗抹上它那死寂、焦灼的色彩。
沈穆策馬走在隊伍中間,感受著聖樹重駿馬穩健的步伐踏在鬆散沙地上帶來的輕微顛簸。
他平靜的麵容下,一股越來越深重的鬱結與冰冷正在盤踞。
他清晰地記得藍星繁榮的模樣,高聳入雲的鋼鐵森林、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晝夜不息的文明燈火……那是人類智慧與秩序的結晶。
然而此刻,這片昔日可能也是繁華都市邊緣的土地,隻剩下滿目瘡痍的黃沙、猙獰的扭曲地形,如同被巨大爪牙撕裂的混凝土殘骸,以及盤踞其上的、意圖毀滅或汙染一切的異界死靈與魔鬼。
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不再是熟悉的空氣,而是混雜著沙塵、腐朽和一絲若有若無、源自靈界本質的混亂氣息。
靈界在吞噬藍星,並將它塑造成自己的樣子——
一個充斥著死亡、混亂與永恒暮色的可怖仿品。
這絕非新生,這是對舊有秩序赤裸裸的毀滅與褻瀆。
想到腳下這片迅速荒漠化的土地,想到遠處更多正在經曆同樣劇變的區域,想到無數同胞曾經的夢想與汗水就這樣無聲地、徹底地被異界的黃沙掩埋。
一股沉重的、名為“失去”的痛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啃噬著沈穆素來堅硬如鐵的心臟。
沈穆畢竟是藍星人類。
哪怕魂穿過來。
也對這個世界有著感情。
“真是……無能為力。”但沈穆還是閉上眼睛,緩緩的呼出一口悶氣,平息著自己的情緒。
正如他說的一樣,麵對這種大勢,他的確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