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下,瞬間淪為血肉磨坊!庫吉特哨騎的銅鈴瘋狂搖響,擾亂了低級神孽的行動,卻也引來更瘋狂的攻擊。不斷有士兵被汙穢能量腐蝕成白骨,被神孽的利爪撕碎,被同伴倒下時揮舞的武器誤傷……慘叫聲、怒吼聲、骨骼碎裂聲、能量湮滅聲交織在一起,演奏著一曲絕望而壯烈的挽歌。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消逝,但德赫瑞姆的防線,在巨大犧牲的支撐下,竟奇跡般地沒有在神孽最後的瘋狂衝鋒中崩潰!
沈穆對周圍慘烈的廝殺充耳不聞,他的全部意誌,都凝聚在右手的斷劍之上。那暗紅的光芒越來越凝實,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碎裂聲,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解。他高高舉起了斷劍,鎖定了深淵噬魂主君核心,以及那麵汙穢巨盾!
手臂上的暗紫色裂痕瘋狂蔓延,如同燃燒的引信,一路燒向心臟和大腦。他眼中的紫色光芒與自身的灰燼意誌激烈衝突,意識在瘋狂的邊緣搖搖欲墜。但他揮劍的動作,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斬斷宿命的決絕!
“耶諾古!你的詛咒!你的神性!你的瘋狂!連同這汙穢的造物——”沈穆用儘最後一絲清明,發出了震動戰場的咆哮,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卻又帶著金屬般的鏗鏘:
“——儘歸塵土吧!!!”
暗紅色的斷劍,帶著沈穆燃燒的生命、意誌、竊取掠奪而來的力量以及騎砍規則對戰場殺戮之力的終極裁決,無聲無息地斬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席卷一切的衝擊波。
隻有一道極細、極暗的紅色光線,從斷劍尖端射出,瞬間跨越了空間。
那道紅線,輕易地、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深淵噬魂主君凝聚的汙穢巨盾。仿佛那麵由無數怨念和神性能量構成的盾牌,隻是一個可笑的幻影。
紅線沒入了神孽核心那搏動的紫黑色光芒之中。
“啵。”
一聲輕微得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響。
深淵噬魂主君龐大的、扭曲的身軀猛地一僵。核心處那點紫黑色的光芒,如同被戳破的膿包,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緊接著,以那核心為原點,無數道細密的暗紅色裂紋憑空出現,瞬間布滿了神孽的整個“身體”。
沒有掙紮,沒有咆哮。那由耶諾古最後意誌和汙穢能量構成的終極怪物,就像一座風化了億萬年的沙雕,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無聲無息地、徹底地崩解、湮滅。
構成它身體的紫黑色能量,如同燃儘的餘燼,化作無數灰白色的光點,在汙濁的空氣中迅速飄散、消失。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和靈魂低語。
戰場上,出現了刹那的死寂。
殘餘的豺狼人神孽失去了主君的意誌統禦和力量支撐,動作瞬間變得僵硬、呆滯,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它們身上狂暴的汙穢能量開始失控逸散,形態也變得不穩定起來。
“殺!”雷薩裡特第一個反應過來,嘶啞的咆哮打破了寂靜,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怒和複仇的火焰。“一個不留!淨化它們!”
幸存下來的士兵們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將所有的恐懼、悲傷和憤怒都傾瀉向那些失去主心骨的神孽。失去了統一意誌和領域加持,這些次級神孽在德赫瑞姆守軍殘存力量的反撲下,迅速被分割、包圍、剿滅。聖樹騎士的淨化光環、維基亞的冰風、羅多克的破甲矢……終於能結結實實地落在它們身上。
城牆之上,箭塔頂端。
沈穆保持著揮劍斬落的姿勢,一動不動。他全身如同一個布滿裂痕的瓷器,密密麻麻的暗紫色紋路覆蓋了幾乎每一寸裸露的皮膚,甚至從破裂的衣袍下蔓延出來。左手的烙印不再發光,卻留下了一個深可見骨、邊緣焦黑的恐怖傷口,那是強行掠奪神性能量留下的印記。右手的斷劍,在發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後,終於承受不住,劍尖以下寸寸碎裂,化作細小的黑色晶體粉末,簌簌落下,隻剩下一個光禿禿、布滿裂痕的劍柄還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嗬……嗬……”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仿佛破碎的風箱。暗金色的血液不斷從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箭塔石板上。視野一片模糊,隻有無儘的黑暗和閃爍的紫色光斑。身體內部,如同被徹底掏空又被強行塞入了滾燙的烙鐵,灰燼之力近乎枯竭,耶諾古神性碎片雖然沉寂下去,但造成的破壞觸目驚心。更可怕的是,深淵噬魂主君那部分被強行掠奪、未能完全轉化的狂暴意誌碎片,如同跗骨之蛆,依舊在他瀕臨崩潰的識海中瘋狂衝擊、尖嘯,試圖將他拖入永恒的瘋狂深淵。
他聽到了城牆下士兵們反攻的怒吼,聽到了神孽臨死前的哀嚎,也聽到了雷薩裡特和法提斯焦急呼喚他名字的聲音由遠及近。
但他無法回應。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都在剛才那傾儘所有、賭上性命的一擊中徹底燃燒殆儘。此刻,支撐他不倒下的,隻剩下一種近乎本能的、刻入骨髓的不屈。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那隻握著斷劍劍柄的、同樣布滿裂痕的右手,緩緩地、重重地,按在了箭塔冰冷的垛口上。以劍柄為支點,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然後,他抬起頭。
僅存的那隻未被紫色完全侵蝕的眼睛,艱難地轉動,望向東方。
腐息沼澤的方向,那道之前曾與裁決之眼對撞的紫黑色光柱早已消失,但彌漫的黑雲卻更加濃厚粘稠,翻滾湧動,隱隱透出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暗紅光芒。祖陵方向的天空,那片巨大的漩渦狀創口依舊存在,仿佛亙古不變的疤痕,此刻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刺激,旋轉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絲,散發出冰冷而古老的吸力,遙遙呼應著腐息沼澤的異動。
風暴並未結束。
耶諾古的終末咆哮或許被斬斷,但這片被深淵死靈規則侵蝕的大地上,醞釀著的,是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黑暗浪潮。德赫瑞姆的城牆在喘息,而真正的、席卷塵世的戰爭陰雲,才剛剛開始在天際線積聚。
沈穆布滿裂痕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無儘的疲憊和一種洞悉未來的沉重。視野徹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看到,那柄插在垛口上、僅剩劍柄的斷劍,在穿透黑雲的慘淡天光映照下,如同一塊染血的墓碑,倔強地矗立在屍骸與灰燼之上,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慘烈血戰的代價與尚未終結的危機。
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與殘留神孽意誌的尖嘯之中。身體,依舊靠著那不屈的劍柄,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