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的目光在三角洲區域來回打量了三遍,他的目光停在了三角洲距離岸邊最近的一處河灘上。
一個個雜亂的足跡把原本架設著100米鋼架橋的河灘踩成了一團爛泥,甚至於還能看到一堆被踩踏進淤泥裡、腦漿崩裂的行屍屍體。
一個念頭嘭的一聲,就從易風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泅渡?沿著橋墩泅渡?”
河水渾濁,易風不知道這個鋼架橋的水下結構是怎樣的,隻能把事情往最壞處想。
至少一點是明確的,三角洲完了,易風也不能去三角洲落腳了。
伴隨而來的則是易風的憂慮,畢竟行屍群懂得泅渡這種假設太可怕了,一些護城河可能護不了城了。有更多像三角洲的聚居者們一樣,麵臨從水下逼近的威脅。
當然,人不能被懷疑、假設嚇死,眼下要盤算如何夜宿。
自行車的車輪慢慢向前,易風四處打量著周圍,尋找著落腳點。
有些無奈,此地乃是臨河岸灘,並沒有什麼高聳建築物的樓頂可供利用,直到易風發現那四棵粗大的芒果樹。
或許是臨近三角洲的緣故,芒果樹上隻剩下繁茂的枝葉鬱鬱蔥蔥,果實一個不剩,易風沒法撿漏。
踩著自行車,易風以芒果樹為中心,在半徑100米範圍內轉了一圈,探明了周邊的地勢和可進退的屏障,這才把自行車連同郵袋一起拖到了一棵芒果樹的樹杈上。
而他本人則竄上了最高那棵芒果樹的樹冠裡,在6米高的枝葉叢中,搭了一個窩。
雖然天還沒黑,但易風決定提前睡,畢竟荒郊野外的,不遠處三角洲又有數百行屍遊蕩,必須為將要到來的黑夜作準備。
易風讓自己睡了,在河岸的夜風裡,帽子枕在樹杈上,雙手裹緊了身上的製服,另一個樹杈彆著那把鋒利的匕首,掛著挎包。
芒果樹在夜風拂動下,輕輕搖晃,宛若幼時的搖籃,河水低沉的為三角洲逝去的生靈嗚咽,而大地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烏雲遮月,河風淒冷。夜幕徹底降臨,弦月被流雲遮掩,星光黯淡。三角洲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隻有行屍偶爾發出的無意義嘶吼打破寂靜。
易風醒了。
因為在周圍密密麻麻的小光點中,有兩團橘紅色的火焰,一個顏色淺些的從南,另一個深些的從北,正逐漸靠近過來。
這團火焰樣的光點,代表什麼易風再熟悉不過了,黑袍人出現了。
兩個家夥在逐漸靠近,易風也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可能會被它們感知,但易風躲在樹冠裡紋絲未動。
四周無遮無攔,高高在上的神秘感很重要,當初去望海樓路上遇到那一撥神棍,易風就是這麼忽悠過去的,也就揮揮手的事兒。
昔日的軍方資料顯示,這些家夥意識攻擊拿手,其他則手段平平,當然意識攻擊已經很變態,至今科研單位還沒搞出個所以然來。
隻要扛住意識攻擊,這些長相與常人無異的家夥論貼身肉搏,易風還是有些經驗值的,除非他們繼續變異。
目前遇見的怪物隻有雙頭怪級彆的變異體,易風有些拿不準,因為不知道哪個腦袋做主,對方算是個精神分裂的變態,擔心它一個腦袋臣服另一個腦袋冷不丁咬人。
而這些黑袍人,這些所有人都巴不得被核彈泯滅的家夥,既沒帶變異體護衛,又沒有大群的行屍隨行,就這麼在這片三角洲,在這人類整體占優勢的地盤內出現,本身就足夠詭異。
何況一出現還是兩個,這自然引起易風的警覺。
漸行漸近,在距離四棵芒果樹80米左右的河岸上,兩個家夥終於碰麵了。
夜色裡易風經過特殊訓練的眼睛,也不過是大體的辨彆出了兩個家夥都披著同樣款式的黑披風,大大的連體黑布帽罩住了他們的頭,分辨不出相貌。
但從兩個人的姿勢明顯看出,那個橘紅色淺些的家夥似乎地位低些,一直低著頭,隻是其間特意向易風藏身的大樹望了望,指了指。
“上師!那是?”低階黑袍人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絲惶恐和疑問。
“說你的事兒。”高個子皺皺眉頭,不耐煩道。
“‘遺棄之角’聚居點…共一百七十一人,已按‘淨化’儀式,全部歸於寂靜之潮,化為蟻群。”
另一個顏色深些、被稱為“上師”的家夥沒再回應,隻是兜帽微微轉動,似乎在審視著這片被他“淨化”的土地。
低階黑袍人越發不安,繼續道:“屬下…屬下在此傳播真神教義,然此地皆為身體殘缺、心靈扭曲之棄民,他們抗拒恩典,詆毀聖言…屬下無能,未能完成引導之責。故…故行此淨化之舉,於他們沉淪之夢中,屬下收集其殘破之‘靈光’,願獻於上師,稍補屬下之過…”
之後,令易風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一直低著頭的家夥突然腦袋仰麵向天,直愣愣的站立著,雙手叉開直指夜空。
易風從遠處看,還以為這些裝神弄鬼的家夥準備跳大神,或是一種膜拜的姿勢。但3秒鐘過後,他就有些傻眼了。
先是從那家夥仰向天空的嘴裡,易風看到了一點螢火晃晃悠悠的飄出來,隨後從那家夥的耳朵裡、眼睛裡、鼻孔裡都有螢火飄出來。
正所謂人有七竅,易風一看浮在那家夥臉上空的7團小螢火,心裡略微有些明白。
7團螢火飄蕩著慢慢聚攏,最終碰撞在一起,凝成了一團紅色的光點。而這團淺紅色的光點並沒有停滯,而是向著另一個家夥飛了過去。
易風雖然沒看清楚這一幕是如何發生的,但從紅光點在對麵黑影麵前消失的方位看,顯然隻有一種可能,對麵那個家夥張嘴把小光點給吃了!
小紅光點這麼一滅,易風明顯感覺兩團橘紅色火焰中,深顏色的更深了,而淺些的則更淺了。
那個原本仰麵衝天的家夥,目光隨著自己凝出的小紅點移動,待紅點被人吸走後,像個雕塑一樣吧唧一聲仰摔在地。
易風自然無暇思索那家夥死活,因為另一個吃掉那團淺紅光點的家夥正快步向著自己棲身大樹走來。
易風隻是全神凝注著這個不速之客,兩腳扒住樹乾,右手握住了匕首,隨時準備像一頭獵豹一樣淩空而下,一擊斃敵。
渾然未覺,由於自己的殺意湧現,眼中的紅光正若隱若現、越來越濃。
而這一潛意識的變化,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快步趕來的那個家夥在中途不得不略微停頓了一下。
之後,腳步放慢、腦袋低垂,完全是一副十分恭順的姿態,對著樹冠,緩緩地、極其標準地行了一個古老而詭異的禮節,動作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與恭敬。
“上師!”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易風準備乾掉這家夥,眼中紅光愈發濃鬱了些。
右手一摸心口,一襲黑衣的家夥竟然彎腰90度,一躬到底:
“您的仆從向您問安!”
對方姿態擺這麼低,還是一口東華國的標準國語,易風決定搭搭話。
“嗯!”
樹上的家夥隻從鼻孔裡哼出一個單音節,渾然沒有一點上位者的覺悟。
“仆從們有罪,請上師寬恕!”那家夥的腰彎的更誇張了。
“仆從因適才有血侍者在傳教區擅自轉化蟻群,這才急匆匆趕來,不曾想上師已蒞臨此處。”
樹下黑布蒙頭的家夥完全一副誠惶誠恐的奴才相,但仆從和上師是一對上下關係詞嗎?
“哼!”
從樹冠裡又飄下來一個單音節詞,還是從鼻孔裡冒出來的,易風一邊琢磨著啥叫靈光,一邊繼續躲在樹冠裡裝大尾巴狼。
隻聽得“噗通”一聲,易風也沒料到,那家夥竟然嚇的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上師恕罪,‘遺棄之角’聚居點的人確實極難教化,不願接納原神的光輝,且不合群,也難以與其他教區互動,甚至常有瀆神之舉,原本我等也曾共議‘淨化’,所以未執行皆因部分人有轉化為‘惡魔’的潛質。本次因這群神之棄民太過無禮才被仆從轉化為蟻群,請上師明察。”
可能這幫黑袍們太過相信自己的對同類的感應力,也可能沒見過同類中被安插間諜的情況,所以竹筒裡倒豆子,交代的挺清楚。
當然,更主要是易風的存在對原神教而言太過詭異,而且原神教在人類社會的間諜簡直無孔不入,搞的黑袍人自己常常冷不丁就碰到一個神出鬼沒的同伴,大家都習慣了。
好在大家對上下級關係的識彆還是有一套的,白白讓易風屢次三番占便宜。
“嗯!”易風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再來一個單音節字做答複。
“您既降臨此僻壤,目睹此微末獻祭,屬下願供奉靈光,助益上師威能。”
易風腦中瞬間閃過萬千念頭。確實認錯人了!
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上師”。是因為自己身上那種讓行屍無視的特質嗎?靈光是什麼?熒光?還是……
易風沒吭聲,心裡挺美。雖然不知道獻祭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顯然對方這是要賄賂自己啊!
如今的易風可是窮光蛋一個,包括老婆在內,啥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