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正心跳加速,懊悔不已,卻見一個身影從自己的身邊摔倒在地,又不得不趕緊折返回去。
“彆管我,快走,扭腳了。”說話的是個女孩子。
狄雲二話不說,把纖弱的身影扶起來,蹲下身子背起來就馬不停蹄繼續往外跑。
一絲蕩滌黑暗的光線正從被撞開的大門裡透進來,有人正打著手電筒。
近了、更近了……..。
氣喘籲籲的狄雲,無奈跑在隊伍最後麵,原本一點逃脫的僥幸心一點點下沉。敵人處心積慮設下這麼一個圈套,肯定是易進難出。現在看來,這不算是一次營救,更像一次自投羅網似的自殺。
狄雲更不指望巨大的紅木門會一直敞開著,對方肯定是要甕中捉鱉。衝向紅木門的一刻,狄雲一臉的懊悔和忐忑,自己召集的第一次營救行動難道也是最後一次。
當狄雲看清一個個身影快速消失在木門口,自己離那條光線也越來越近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還有更凶險的埋伏在外麵等著自己!
自己沒被彆人關門打狗,竟然跑出來了,那接下來會怎樣?
“大家彆散,聚在一起!”
衝出來的狄雲一手放下女孩,一手高高舉起來,這一刻雖說氣喘籲籲但形象很高大。
“他們有馬,我們逃不贏的。”眼瞅著衝出來的人們就要作鳥獸散,狄雲高呼一聲,這功夫已經用不著屏息凝氣保持靜默了。
“對,大不了一死,大夥守住門,跟他們乾!”
一個年長者的聲音從左側響起來,東奔西跑的人們慢慢停住腳步。眼前的情況確實太詭異了,通道處當時亂成一團,但除了挨千刀的邱彙作露了個臉,其他一個敵人都沒衝出來。
對方要追殺,總會從門裡衝出來,不管是戳人還是戳馬,都算是近戰。反而四處亂跑一旦拉開距離,對方的槍和馬優勢明顯,那就是找虐了。
前麵一半人已經跑遠跑散了,後麵另一半人則硬著頭皮停下來,聚攏在門口兩側,狄雲和跛腳的女孩緊張兮兮的挺著鋼管做的長矛,時刻準備行刺。
鋼管上全是手心浸出的汗。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沒人出來,沒有動靜,沒有下文,隻剩下一群人心臟砰砰亂跳。
事態像詭異的方向發展,前麵一半人已經衝上了距離陵墓500米遠的一處山坡上,回頭一看另一半人沒跟上來,有人慢慢停下腳步,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來,更有甚者轉身向陵墓大門口返回。
如同硬幣的兩麵,一麵是本能,一麵是信仰。
此刻,郵差,就是一種信仰。
紅霞,終於從海天一線間閃出來,大海的波濤帶著一片血紅越來越亮,越來越鮮豔。
“阿雲,周圍沒見有人!”
乾瘦的、顴骨高高突起的中年男子,緊握著手裡的一根撬棍,從遠處巡視回來。
距離一群人從甬道裡衝出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
基本所有的郵差都聚攏回了大門入口,既然智取不成,狄雲一群人也就乾脆當麵鑼對麵鼓的跟齊三要人了,結果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儘管槍不如人,馬不如人,但同伴還是必須要回來的,當初既然願意跟著狄雲當郵差,就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
在如今行屍如刀俎,人如魚肉的世道,又有哪個是不死的呢!既然敢直麵北地荒原吃人的行屍,齊三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既沒有追兵也不見埋伏,隻看到日複一日的旭日東升。
這群人聚在昔日的景區門口,跟討薪酬農民工唯一的區彆就是缺一條白底紅字的橫幅。
一個年紀大些的女子正按摩著女孩扭傷的腳踝,而更多人則披著霞光直勾勾的盯著陵墓敞開的紅木大門,眼睛一眨不眨。
“雲哥,快看!”
一個15、6歲的男孩聲音,招呼著緊皺眉頭、心中七上八下的狄雲。
紅木大門,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著耀眼的光,一個身影邁著沉穩的腳步從通道裡走出來,站到了陵墓敞開的大門前。
來人一身運動裝的打扮,迎著漸漸溫暖的陽光,伸了伸懶腰、晃了晃腦袋,舒展了一番拳腳。
之後,像是突然發現了門口聚集的狄雲眾人,左右看了看,這才故作驚訝道:
“狄雲,怎麼還在這兒,你們不是已經散了嗎?”
狄雲猶如見了鬼一般,雙手用力揉搓了下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你為什麼…..?”
狄雲驚呼一聲,嘴巴都不利索了,說話間眼睛裡竟感覺有些濕潤了。
“誰?是誰?”
一個聲音落下去,另一個聲音又升起來,門口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傻乎乎的盯著發呆的狄雲和走出來人影,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呂布,他是呂布,第一個郵差,咱們的頭!”
恍然大悟般的狄雲一下子腦袋靈光了,手指著帶著麵具的易風,向周圍人大聲呼喊。
“啊,他是‘呂布’”
“這就是‘野狼’!”,
“郵局的局長!”或高或低的呐喊聲,歡呼跳躍聲,恍若過節。
身著各色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同一群劫後餘生的叫花子,揮舞著手裡的棍棒、水管,撬棍,菜刀、匕首或者是一把不知道真假的手槍,當然還有沒舍得丟的麻繩,像一群吃了糖豆的跳跳鼠一樣歡欣鼓舞。
“彆叫局長,就是個草根組織,沒編製的。”
易風連忙擺手,自己在裡麵休息了好一會兒了。
原本想等著外麵的這群人作鳥獸散的,沒想到一根筋的狄雲竟然找了這麼多同樣一根筋的同伴。
存在即合理,就是有些人願意奮不顧身的給彆人送信。
既然合理,那就順其自然,讓她繼續合理好了。
AC228年11月17日,第四天了,北嶺城的北門始終緊閉著。
身著製服的北嶺衛士們,時不時從城牆上踱過來跺過去,眼睛警覺的瞄幾眼北地荒原正在高速路上遊蕩的行屍群,然後相視無語,無奈搖搖頭。
四天了,北嶺城外就從來沒有安生過,到處都是遊蕩的行屍,甚至於還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猴形怪物,用血紅的眼睛貪婪的盯著北嶺城高高的城牆,在遠處建築廢墟裡竄來竄去。
剛開始那個晚上,北嶺城的男女老少,全被北地荒原突然騷動的行屍群、此起彼伏的吼叫聲,以及城外到處閃動如篝火般的怪物眼睛給嚇壞了。
當晚,北嶺城南門就沒消停過,南逃的人群幾乎堵塞了整個街道,經曆過了前幾個月的殘酷戰爭,很多人猜測,北地荒原的行屍集群弄不好要大舉進攻北嶺城。
如果不是城主及時處置,用機槍鎮壓了一批裹挾鬨事兒的,隻怕北嶺城早就暴亂了。
可四天過去了,除了北地荒原的通道被行屍封死之外,北嶺城卻並未受到什麼衝擊,至少沒有一隻變異體靠近北嶺城牆100米,偶爾有不識相的行屍摸過來,守城的衛士們抬抬手也就給滅掉了。
但既便如此,北嶺城裡到處洋溢著焦躁的情緒。
通道一夜之間就被隔斷,沒有大規模武裝介入,要想把通道周圍的行屍掃清,絕非輕易能辦到的。
正因為如此,北嶺城經過了幾天的難民潮南下後,留下來的就顯得精乾很多。
除了一小部分老弱病殘實在走不動的,其他大部分要麼有背景,要麼有實力。那些從北地荒原輸送物資謀生的人急不可耐,有弟兄或有勢力被隔絕在北地荒原甚至更北方而失去往來交通的也是翹首以盼。
根據城主和其他頭麵人物的分析,這種令人堪憂的狀況,竟似源於一個孤身犯險、夜闖北地荒原的神秘人。
那一晚守城的弟兄,自從被城主叫去一番探問回來後,那位仁兄便眉飛色舞、添油加醋的把當時的所見,以小道消息的形式,在整個北嶺城擴散開來。
為了突出真實性,那兄弟這幾天晚上一直都堅持不懈怠,困了就抽自己嘴巴子,也是彰顯自己絕不瞌睡、晚上一直警覺敏銳,事變那天晚上絕非自己謊報軍情說夢話。
而北嶺城大部分人更傾向於,那個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現在肯定已經變成怪物的糞便,被排在北地荒原的草窠裡了。
隨之也有一幫閒人開始認真考證,那些怪物究竟會不會拉屎以及要不要拉屎的這個高深的命題。
日頭剛爬上城牆的時候,一隊衛兵懶懶散散的從台階上撤進了城,而另一隊人則拾級而上,接替了同伴的位置。
北城門正上方的城垛子上,一個寸頭的製服男正一把又一把的忙著扣鼻屎,每次手指頭在鼻孔裡轉兩圈後,指甲縫裡都能帶出黃黃的長條塊狀物,然後製服男把手伸出城牆外,愜意的兩指一彈,黃色的物件便乘風飛了下去。
換做往日,製服男都要饒有興趣的伸腦袋往下看,看自己的寶貝鼻屎會飄到那個家夥的腦袋上,然後一陣竊笑。
而現在,製服男不用看也知道,北門根本就沒人出去,也就懶得伸腦袋了。隻是百無聊賴的向牆外伸出了手指,順便向遠處瞅了一眼。
隨即,他如同被速凍了一般,傻傻的指著北地荒原,瞪大了雙眼。
長風獵獵,大旗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