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李尚書?”
這一句話一說,靖江君立刻皺眉,全力展開了自己的感知。
但是……
什麼都沒有感知到。
鼠鼠也馬上開始環顧四周,可也沒瞧見。
但就在靖江君的眉心之中,李騶方的虛影,淡然的走了出來。
靖江君表情慍怒,但沒說話。
最開始隻有小拇指大小。
但很快走到了地麵上,他就變的和正常無異,但稍稍凝神就可以看出來,這是完全的‘神意’,而非肉身。
“果然,連運氣都站在你這邊啊。”李騶方走到高見的麵前,如此感歎道。
該說什麼?
真不愧是妖星啊。
有氣運護體,不管做什麼都能遇到好事,所以這種拚命的東西,他來乾,就容易拚成,夕獸旁邊恰好有一座火山,這不是氣運的優勢是什麼?
“李尚書,我這把刀當的還算可以吧?倒是你,神都陽京監天司的司正,你也能買通啊?這可真是……”高見看著眼前的李騶方,感歎道。
是的。
監天司真的找不到高見的蹤跡嗎?
那可難說噢。
但最後監天司還是判了‘無責’,這可不是高見能夠操縱的東西了。
所以,最後這關鍵的定音一錘,其實是李尚書砸下來的。
“你這把刀,確實乾得不錯。”李騶方的虛影如此說道。
“你還有彆的刀嗎?我怎麼沒看見?”高見問道。
“因為他們都死了,看不見是正常的,我投放了很多玄化通門大道歌,但暫時……隻有你一個人活著。”李騶方站到了高見的石床旁邊:“不過,你好像一直都知道,我寄宿在你的額頭眉心處,理論上來說,我不在你的神魂裡,也不在你的身體裡,就像是一粒灰塵粘在那裡,你是怎麼察覺到我的?還幾次三番都暗示你知道我的存在,你就這麼篤定嗎?”
“什麼篤定不篤定的,我不知道啊,詐你一下又不要錢,你看到了我就詐到了,你看不到,那就沒人知道我在詐你,不做白不做,為什麼不做?”高見隨口答道。
靖江君發出一聲沒繃住的嗤笑。
金絲熊則更加放肆,直接哈哈大笑了起來。
倒是李騶方,他並不以為忤,反而跟著笑了起來。
一龍一鼠一人笑了一會,隻有高見笑不了。
沒辦法,他疼,這麼笑傷口會崩裂的。
於是,李騶方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就不糾結這些事情了,滄州的事情,因為你產生了很大的機會,剩下對左家的傾軋,我會繼續負責,鼠山已經和我達成了合作,靖江君也欠我一個人情,高見你……想法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
“什麼一樣?”高見問道。
李騶方感歎般的說道:“對於一個人的追求來說,金錢是不夠的,名望也是不夠的甚至可以說,這就跟國宴之上那些頂尖菜肴的複合香料一樣,你也說不清裡麵到底有什麼,隻是知道必須要吃,而吃了一口還想吃第二口,吃了還想吃,吃了還想吃,怎麼吃也吃不夠,非得要吃完才行。”
“你和我這麼比喻,我也沒吃過國宴啊。”高見撇撇嘴。
他能理解李騶方說的是什麼,但國宴這玩意兒……聽著好像很高檔啊。
“沒關係,你馬上就能吃到了,年後,太學學子們進京,在神都,皇帝會親自設宴,為你們接風洗塵,慶祝神朝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入學,到時候隨便你吃。”李騶方仍舊是那般溫和的微笑,仍舊是那麼有禮貌。
“不過,我們還是有個地方不像啊。”高見說道。
“哪裡不像?”李騶方問。
“我要什麼,我會直接說出來,但李尚書,你不一樣,你不會說出來。”高見答道:“你一邊拿個琉璃罩子罩住自己,擋住了其他人窺探你內心的目光,一邊又故意將罩子做成琉璃的,好像是在期待有人能透過琉璃罩子,看到你的真心一樣。”
“真是扭扭捏捏,不夠爽利。”
高見的評語讓李騶方愣了一下。
隨後,他的表情露出了些許的落寞。
但他還是強振笑容,說道:“沒辦法啊,袒露自己的心,對你來說是無所謂的,可對我來說,隻會被人用刀子狠狠插進去攪動,一次兩次還能好,多來幾次就會死了。”
“那倒也是。”高見點頭,表示理解。
確實如此。
“不過,我倒是想和你露一露真心,二位,可否回避?”李騶方扭頭看向旁邊的舒堅和舜靖江。
一龍一鼠自然不會拒絕,走到了石窟外麵,還很禮貌的封住了石窟本身。
石窟內,隻有李騶方和高見了。
李騶方站在高見的旁邊,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神朝的事情,是一團亂麻。”
“‘神朝’不是一個人,它是許多人的集合。皇帝,大臣,官吏,各地的世家,仙門,甚至包括了妖怪勢力,各種平民,管理者,這些人共同組成了‘神朝’。”
“所以,這麼多人,當出事的時候,當中的每個人都有借口可以逃脫法律製裁,但實際上沒有一個是道義上完全無辜的,甚至包括受害者也是。”
“想想看,你所看見的滄州,包括民眾在內,是不是都是一群人渣?當血祭被推行的時候,就連身為祭品本身的農民都有些歡欣鼓舞,可是,這些人裡麵有幾個直接參與了血祭?又有多少是冷眼旁觀做了助推的幫凶?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分不清,分不清的,”李騶方歎了口氣,如此說道。
世間,沒有白,沒有黑,有的隻是深沉的灰色,隻是有的灰看著像白,有的灰看著像黑。
大家都妥協或許才是最好的。現實中也不存在每時每刻都能占理的場合,或者說占理了反而會在其他方麵損失更多
所以才會誕生政治,因為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啊。
至於什麼正義,良心,恭順,感謝等等——它們究竟表達了什麼,這可真就是讓人永遠捉摸不透了。
但麵對李騶方的感歎,高見卻說道:“分的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