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功法沒有神韻,所以造價極低,可複製性很強,請人抄書就完事兒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種類似的功法殘片,才能成為普遍的‘莊稼把式’,傳遍整個神朝,人人都有。
但高見這本,比普通的莊稼把式強的太多太多,起碼是成體係的,而莊稼把式一般都隻是一兩個竅門,兩三句口訣就搞定了。
這是高見的第二個計劃。
借助這次行動,他能把這種功法自然的傳出去,而不會被人擔憂自己的初衷。
廣傳功法,可是會被神朝某些部門察覺到,並且給予製裁的。
但現在借助和世家之鬥的幌子,傳功法就順理成章了,‘某些部門’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世家戰爭裡違反些許規則,不礙事,這也是世家權柄的一種表現吧。
高見轉身離去。
但沒有離開這裡,反而是進到了後麵那個製皮工坊裡。
在那裡,一堆小孩子站著,等著高見。
他們眼睛裡,充斥著往日裡沒有的神采。
他們認識高見,高見是第二次來了。
第一次來的時候……
是馬師傅去內城討債的時候,那時候這個大哥哥就來了,給他們帶了吃的,還給了一本‘功法’。
哪怕是這些小孩子,也知道功法是能改變命運的東西。
一本功法,能夠養出‘死士’來的。
所以當高見來的時候,這些孩子,自發的放下了手裡的活,看向了高見,好像想象到了自己被大人物選中,成為家奴的樣子,滿眼都是興奮。
當家奴誒,能光宗耀祖的!
這是常態,這也是‘童話’。
這些孩子最常做的夢,就是被路過的大人物收作家奴。
要知道,大人物們的家奴可威風了,是他們見過最威風的人,就連馬師傅都得看他們臉色,很厲害的!
高見走到這裡,看向這些孩子。
說實話,這些孩子,在滄州城裡太多了。
生了養不活所以丟了的。
生了想養活,結果父母自己死了的。
太多,太多。
太多,所以就不值錢。
不值錢,所以就可以被規訓成極端順從的樣子。
這些孩子,除了一口吃的之外,彆無所求。
他們根本就是某種奴隸的樣板。
聽話,任何飯菜都能將就。
每逢晚上,就睡在地上,隻要有破布和稻草,就能熬過一晚又一晚。
一直到,某一天熬不過去……
為什麼什麼都不消耗卻能繼續熬下去呢?
因為這些孩子,身上攜帶著先天之氣,那是生命本身賜予的胚乳,就好像每一粒種子內部都有天然的營養,可以支撐他們發芽,紮根,能讓他們熬過苦難。
但這是有極限的。
人們常說:“我窮的隻剩這條命。”
他們用的就是這條命。
磨骨頭,養肚皮。
透支自己的未來的生命,換取現在的一餐。
但他們很少有能發芽的。
他們就像是小麥苗,喝的是清水,養分是自身的胚乳,他們本該成熟金黃,遍布大地。
但是,他們的胚乳成為了世家和師傅們的養料,自己卻成為了那一盆永遠長不大的小麥苗。
這些孩子整天勞動,隻要天亮就乾活,冬天乾五個時辰,夏天乾六個,七個,八個時辰。
他們用小刀刮去散發出惡臭的獸皮上的脂肪和臭肉,把獸皮用開水浸透,然後剃毛,用手來揉透石灰漿。
石灰漿是怎麼把獸皮變成‘鞣製皮’的,就是怎麼把他們的手變成鞣製皮的。
石灰可不長眼睛,會腐蝕獸皮,也會腐蝕人皮。
如果不弄獸皮,也要乾彆的。
比如熬煮獸皮,就需要熱水。
就得沒日沒夜的砍柴,挑水,永不停歇,他們從河裡把水挑上來,每次兩桶,一天上百桶,因為製皮需要大量的水用於洗、浸、煮和染,所以水永遠不夠。
天天都要挑水,所以負責挑水的孩子,他們雖然不用接觸染料,不用鞣製,不會接觸到有毒的各種藥水,可也沒輕鬆到哪裡去。
全年下來,身上沒有哪個部位是乾的,每天晚上,他的衣服都在滴水,他的皮膚冰冷、鬆軟,泡得腫脹,像泡在水裡的皮革,一不小心就會破掉,然後長膿。
而且現在還是冬天,他們甚至是在鑿冰挑水。
他們的肩膀一邊高,一邊低,這都是因為挑水造成的。
馬師傅和他的徒弟女婿是不會乾這些事情的。
這種生活與其說是人的生活,不如說是牲畜的生活。
這是靜默的悲哀,沒有屍山血海,沒有白骨如原,沒有哀鴻遍野。
有的隻是深暗的,一言不發的一個個佝僂身影,如同蕭蕭初墜的殘葉般的人們,生活在絕望的汙巷裡,都懶得理睬那鉛灰色的天。
而現在,高見給了他們功法,他們希望著自己可以成為高見的家奴。
但高見看了一眼他們之後,說了一句話:“馬師傅以後應該會對你們收斂一點,功法你們也拿到了,未來就靠你們自己了。”
“隻是,活不下去的話,去力工幫問問,那邊是我的地盤,他們會幫你的。”
說完,高見離開了。
他還有彆的事情要做。
就在高見做這件事的時候,滄州外城,突然又多出來了一群人。
這群人到處奔走,去救援那些被左家傷到的匠人。
左家人下手很有分寸,都是‘打成必死’,讓人拖走,卻不會當場‘活活打死’。
因為這樣拖回去就是自己病死的,而不是被自己打死的。
但這樣,也給了高見機會。
“我們是力工幫的,我們東家說了,咱們要擰成一股繩,不能受人欺負,這藥是很厲害的丹師做的,吃了管好!”
“彆怕!彆怕,我給你家扛過包,認識我吧?我們東家就看不過這種事兒,大家一起嗷,你看這藥,都是我們東家求來的!”
高見可不是一個人在動彈!
左家這次不占理,還缺錢。
那不妨借著這個機會,一舉清除外城底層的弊病,同時……鏟掉左家!
他的手裡,握著尚書李騶方給的刀,那是他在滄州以分身奔走積累的底蘊!
哪怕隻能用一次!
但一次,足夠了。
殺左家,隻要一刀!
隻是這一刀,要順便砍掉外城流膿的毒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