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刀的刀鋒幾乎無物不摧,但唯獨對‘氣’本身無法直接切過,所以水蒼蒼擋住了這一擊。
他借力而退,身形猛的往後撤去。
但是……
水蒼蒼的雙眼,紅的可怕。
“醒了,看見了什麼?”高見沒有追擊,而是有些好奇的看向水蒼蒼。
他居然醒了?
難道是自己的這個法門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水蒼蒼居然能夠醒來?
“看見了,很可怕的東西,高見,你的法門,真厲害啊。”水蒼蒼有些捂住眼睛,渾身上下,冷汗涔涔。
他真的看見了很可怕的東西。
這輩子,他最恐懼的事物,剛剛就在他麵前出現了,他險些就沒能清醒過來。
他甚至沒辦法向彆人描述那種東西……那是隻有自己能夠理解的恐懼。
還好……
他的老師是非想。
“神靜而心和,心和而形全;神躁則心蕩,心蕩則形傷。欲全其形,先在理神。故恬和養神以安於內,清虛棲心不誘於外也,這種幻術雖然厲害,但我有佛門功法,還有煉氣士的養神之術,傷不到我。”水蒼蒼喘著粗氣,如此說道。
“話是這麼說,不過你喘的厲害啊,還能接第二刀嗎?”高見停下來問了一句。
水蒼蒼沒回答,因為他已經施展了術法。
春日,天地俱生,謂之發陽。天地資始,萬物化生,生而勿殺,與而勿奪,形者,氣之聚也,氣虛則形羸;神者,精之成也,精虛則神悴,而氣盛,則形神俱盛!
那,此刻正是除夕大祭前夕,即將步入春天的時機。
他作為煉氣士,能夠煉天地之氣為己用。
此刻,他將春日之生機,煉入己身,如此氣盈,精氣神隨之而暴漲!
卻見水蒼蒼的皮肉、筋骨、精髓、血脈、四肢、九竅、毛發、齒牙、唇舌,儘數氣血湧出,流注經絡!
水蒼蒼的氣勢,借此而節節攀升,借此之力,他立刻反撲高見!
他將扇子插在腰間,身周之氣循環往複,隨著他的控製,整個太學上麵的積雪同時翻起!
不是風吹,是數千道來自天地自然之氣牽扯周圍的自然現象,一齊向著高見襲來!
所有的,陽極陰生乃為寒,寒氣陡生,大地為之片白,積雪化作白氣,高下起伏,屈曲奔騰,每一片區域的白氣,都精準對應著某一個方位,剛好擺成完整的一套陣法!
各處噴出的白氣,在百丈高空凝成不化的陣圖,以水蒼蒼為針眼,衝著高見下壓!
這是水蒼蒼的全力!
麵對如此威勢的壓製,高見沒有猶豫,隻是對衝而去。
君子固密,毋泄真氣。卦值泰,生氣在子,從肝臟中肩背行後,須生氣,以補肝臟,行入下元。
生氣在子,這是因為子月,火氣潛伏閉藏,以養其本然之真,而為來春發生升動之本。此時若戕賊之,至春升之際,下無根本,陽氣輕浮,必動搖溫熱。
這是煉氣士控製天地自然之氣,以‘自然’本身來壓迫對手。
那麼,就從這個方位……出手。
高見衝刺的時候,腳步騰挪,讓自己的方位微微調整了一下。
如此一來,眼前的陣法可破。
水蒼蒼全力施為,以天地之氣壓迫高見,但卻被高見尋找到了陣法的破處,又是一刀。
本來,以水蒼蒼的水平,他可以馬上做出應對,調整陣法本身的構造,讓高見的衝鋒無功而返,被迫撤回。
煉氣士,以天地之氣為己力,要說出力渾厚,這世上沒有幾個能比得上的道統。
可是……
在高見出刀的時候,水蒼蒼的眼前,再度一陣恍惚。
他像是做了個冰冷的夢。
他在空中飄著,夠也夠不著,水蒼蒼,這位水家的公子像個孩子一樣地哭喊著,渾身是泥,虛弱無力。
茫然無措,焦慮像一把利刃直插入他心裡,他儘可能的放空腦子,用抵禦肉體疼痛的辦法抵禦著它,強迫頭腦冷靜下來。
禁口端坐,莫起邪念,世事俱忘,存神定意,眼不視物,耳不聽聲,息心內守,調息綿綿,呼吸自在,似有如無。
然後……
淨土,展開。
水蒼蒼的淨土,猛然迸發,一股強烈的彈力從他的身周開始蔓延而出!
回風交急,忽聞折竹無數聲,卻見周圍白氣再度化作風雪,宮白排雪,風回霜舞,撲馬嘶寒,玉墮冰柯,晶瑩片片堆棧,聲溜穹空,恍若星流,一陣陣的雪流夾雜著冬氣,衝激破碎,狀飛玉屑!
寒氣肆意飛濺,這一次的水蒼蒼,借助佛門之法,脫離幻覺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但是,脖頸處,有一樣東西,比冬氣凜雪還要冷。
刀光比春光先到。
水蒼蒼睜眼,他看見對麵那人垂在身側的刀正在滴血——不是錯覺,鏽蝕的刀身裡確實滲出了蜿蜒的紅線,沿著斑駁的紋路爬行,像毒蛇吐信。
伸手摸了摸脖子。
不疼,但是滿手血紅。
“我輸了。”水蒼蒼釋然,低頭。
來了太學,打了兩場,輸了兩場。
還真是,人外有人啊。
高見收刀。
水蒼蒼走上前去:“高兄,贏不過你啊。”
“你的修為……好快,之前還在三境,現在就已初入五境了。”高見有些驚訝水蒼蒼的修為。
“隻要心性和磨練夠了,修為什麼的,用丹藥就能提起來,不足為奇,我在二境等了十幾年,為的就是現在的爆發,可比不上你。”水蒼蒼搖頭。
隨後,他拱手,高聲說道:“是我輸了!可還有彆的同學想試試?這位的刀法,確實有些神妙之處!各位同學怕是一時難以找到破解之法啊。”
水蒼蒼如此說了出口。
高見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果不其然,隨著水蒼蒼的聲音落地,外麵圍觀的太學人群之中,立馬走出來一位:“連戰兩場,我再上,不會說我們是車輪戰吧?”
高見笑道:“我每日修行,一日揮刀萬千次,君見我兩戰,揮了幾刀?”
“三刀。”那人說道。
“所以,我都還沒出汗呢。”高見笑道。
那人聞言也不矯情,飛身上來:“那讓我試試!”
高見也不含糊,再度出刀。
片刻之後,依然是用了兩刀,那人和水蒼蒼類似,隻堅持了兩刀。
於是,就有了第四人。
第四人,一刀。
第五人,三刀。
群情激蕩,太學的門口,徹底引爆了一個大新聞,眾多學子,紛紛傳訊!
這下,觀戰的人,不止是學子了,甚至於太微垣內的一些官員,大仙門長老,都注意到了這裡。
舒堅站在丹砂的頭上,訥訥無言,心中除了震撼,其他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丹砂則滿眼都是得意。
你看,她就說,高見是不會說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