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方家所有子弟,包括最為沉穩的方乾和最為跳脫的方駿,全都僵立當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們臉上的表情凝固在極度的震驚、難以置信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敬畏之中!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那些獵物身上新舊箭矢完美重合的創口,又看向那個立於場中、手持最後一張弓、氣息平穩如常的高見。
這……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箭術高低問題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觀察力、記憶力、分析力以及對自身力量、技巧精準到毫巔的掌控力?!
他竟然僅憑獵物身上的傷口,就完美複盤並複刻了他們在高速運動、複雜環境下射出的、凝聚了各自巔峰技藝的一箭?分毫不差?!
高見隨手將最後一張弓放回原處兵器架,拍了拍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溫和無害的笑容,看著目瞪口呆、如同石化般的方家眾人,輕描淡寫地說道:
“諸位郎君方才爭論不休,皆因各有所長,難分軒輊,然箭道之精微,力道、角度、時機、預判,在這一箭創痕之中顯露無遺。”
“在下不才,鬥膽以箭複盤。如今諸位箭術之高下,力道之輕重,手法之精粗,預判之準否……”他目光掃過獵物身上那些完美重合的箭矢,微微一笑,“豈非一目了然,儘在眼前乎?我今列一名錄,排下高低前後,可算公允?”
高見發出了問題。
但迎接他的隻有死寂。
絕對的死寂。
隻有風吹過殿角屏風的呼呼,以及眾人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方乾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看向高見的眼神,已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敬畏。
夏憂蠹端坐席間,並沒有什麼表現,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相較於高見在幽明地那驚世駭俗的表現,現在麵對一幫四境左右的方家子弟,這般表現真是普普通通了。
夏憂蠹對高見的評價是‘竊道者’,就是因為他那駭人聽聞的悟性和舉一反三的智慧。
相較於他在幽明地藏經閣中,麵對元律老祖那等十二境巨擘,於生死邊緣談笑風生,甚至膽敢辭謝神朝召回令的驚世之舉。
相較於他僅憑數日苦讀,便將幽明地核心秘傳拆解熔煉的恐怖悟性。
相較於他那讓元律老祖都不得不寄予厚望、希冀其能助己推演地仙大道的“非人”智慧……眼前這區區複盤幾個四境世家年輕子弟箭術的把戲,簡直如同兒戲般平淡無奇。
他可是一日之間刻下黃泉圖的人……太學之中,又有幾人能及?
夏憂蠹收回目光,端起麵前的玉杯,淺啜了一口清冽的酒液,冰冷的液體滑入喉中,帶來一絲微弱的真實感。
跟著就好了。
反正,也隻需要跟著。
可是……高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
夏憂蠹不明白。
但是,跟著就好了吧。
反正也隻需要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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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神都陽京。
九天之上,雲海翻騰
這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玄奧的浮空巨城,如同神話降臨,靜靜地懸浮於浩瀚雲海之上!
其規模之巨,足以容納一兆生靈!故而又稱之為‘京兆’。
整座城市的構造,以周天星鬥為藍本,宏大而精密,無數巨大的浮島如同星辰般羅列,彼此間以流淌著星輝的虹橋或光軌相連,構成了複雜而和諧的運行軌跡。
中央,是象征“紫微帝星”的紫微垣,金瓦在永恒的日照下折射出萬丈神光,殿宇巍峨,氣象萬千,俯瞰著整個星鬥大陣。
外圍,代表“二十八宿”的巨型功能城區緩緩旋轉。
有的是龐大的靈植園圃,鬱鬱蔥蔥。
有的是轟鳴的鍛造工坊,火光衝天。
有的是繁華的市集坊肆,人聲鼎沸。
有的是森嚴的軍府要塞,旌旗獵獵。
更外圍,則是代表無數輔星、客星的居住浮島與小型功能區,如同眾星拱月。
城市下方,並非陸地,而是深不見底的雲淵,巨大的符文法陣在城市基座閃爍著永恒的光輝,汲取著天地間磅礴的靈機,維持著這神跡般的懸浮。
不時有造型各異、流光溢彩的星槎和浮舟如同流星般在星島間穿梭,劃出道道光痕,構成了流動的星河。
空氣純淨得不染塵埃,彌漫著濃鬱的靈機與一種恢弘、秩序、超越凡塵的神聖感。
這便是神朝的心臟,萬族來朝的中心——神都陽京!
而此刻,在戶部衙門,紫微垣內部——
此處位於代表紫微垣的浮島之上,戶部這座神朝中樞位置在慢慢的運行。
戶部掌管著神朝這龐然巨物的錢糧命脈,是很重要的地方,因此這裡也十分氣派,閣樓極高,視野極佳,可以清晰的透過巨大的琉璃窗,俯瞰下方緩緩流轉的雲海以及遠處如繁星點點的浮島。
此刻,一張寬大無比、由溫玉雕琢而成的書案後,端坐著一位身著紫袍、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古井的中年男子。
他正是神朝戶部尚書——李騶方。他手中正把玩著一枚溫潤的古玉,神態看似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