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這李俊,最早竟是在你於滄州行動時,被你一手提拔起來的!高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此人,與你究竟是何關係?”
高見聞言,瞳孔微微收縮,臉上首次露出了真正的驚訝之色。
李俊?
那個當初在滄州街頭的苦力!
十境麒麟?九境蛟龍?掌控漕運?攪動滄州風雲?
這一連串的信息,即便是以高見的心誌,也不由得愣了片刻。
密室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剩下李騶方沉重的呼吸聲和香爐裡青煙嫋嫋上升的細微聲響。
高見緩緩抬起頭,迎向李騶方探究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
“看來,這滄州,我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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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破開雲層,沿著固定的‘圓直道’向著滄州方向平穩而迅捷地航行。
艙室內,高見盤膝而坐,身前攤開著李騶方提供的關於滄州變故的詳細卷宗。他的目光掃過一行行文字,眉頭微蹙。
說實話,這大半年他經曆的實在太多,從涼州的血雨腥風到東海的波譎雲詭,甚至煉化了一位地仙,這期間,他的心神始終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應對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大危機。
個人的瑣事、過往的布置,早已被壓縮到記憶的角落,無暇回顧,他甚至狠下心將丹砂趕回了東海,既是為她安全考慮,也是不想再分心他顧。
然而,命運仿佛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孩童,總喜歡在你以為翻過一頁時,又將過去的線頭強行塞回你手中。
“李俊……”高見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卷宗。
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離開這段時間,滄州這塊剛剛被他以鐵血手段清理過的地方,竟會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幾乎快被這個當初他布下的棋子給瓜分了!
卷宗上清晰記錄著滄州如今的勢力對比。原本滄州的最強者,是水家那位深居簡出的十境煉氣老祖。
但麵對一頭同等境界、且身為瑞獸、天賦異稟的麒麟?高見暗自搖頭,水家老祖勝算渺茫。更何況還有一條九境的蛟龍助陣。高端武力的絕對碾壓,足以讓任何本地世家失去反抗的能力。
要是所有世家齊心協力,那倒是還有一戰之力,甚至可以說……勝負猶未可知。
可惜世家的德性眾所周知,他們在李俊出現之後,反而有一部分人投了李俊,另一部分為求自保投了李騶方,有的則投向了朝堂其他勢力,因此剩下來的本地勢力無力阻攔,導致滄州的局勢再度變的一片混沌,李騶方原本掌握了的勢力各自散亂出去,整個滄州從平穩接收一下變成到處爆炸。
“唉。”高見輕輕歎了口氣,合上了卷宗,目光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雲海。
滄州之事,他本以為隨著左家的覆滅和李騶方後續的整頓,已然告一段落。卻沒想到,塵埃尚未落定,更大的變數就已降臨,而這次牽扯到的,還是他“自己人”。
講道理,高見當初提拔李俊,隻因看出此人辦事利落,且在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熟悉滄州三教九流的門道,是個值得利用的耳目和幫手。
他給予了一些支持和指點,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李俊能穩住滄州暗處的部分勢力,為他日後或許的回歸行個方便,便已是極限。
卻沒想到……此人竟能一躍成龍!五境修為或許有奇遇,但收服十境麒麟、九境蛟龍?這已經不是運氣好可以解釋的了,這簡直是……天命所歸!?
“天命之子嗎他?”高見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這世道,果然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他修行這麼快,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啊。
思緒翻騰間,高見並未浪費時間。
他重新閉目凝神,體內氣血如同蟄伏的巨龍,開始緩緩運轉。
七境武夫的磅礴生機在經脈中奔流,肌膚之下隱隱有武道內氣流轉,周圍的空氣都因那凝練的氣血而微微扭曲、升溫。他一邊在腦中推演著抵達滄州後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製定著初步的計劃,一邊爭分奪秒地錘煉著肉身,引導氣血衝擊著那些細微的關竅。
實力,永遠是在立足的根本,還得修行啊。
飛舟日夜兼程。
十天後,舷窗外熟悉的景色開始出現——那是滄州地界特有的、縱橫交錯的水網和略顯粗獷的平原風貌。
“大人,滄州已至,可以下船了。”一名身著飛舟製服的侍女恭敬地在艙門外稟報。
艙室內,高見正在打拳。
他一拳一腳,雖然蘊含萬鈞巨力,不過卻沒有爆發出來,而是在體內就已經內耗完畢,相當於自己和自己對拳,每一擊都是全力,但每一擊都沒有任何的破壞力。
高見的力量掌控能力,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於完全爆發七境的氣血,也不會外溢分毫,外界看見,見識不夠的還以為他隻是凡人練拳。
眼見侍女來通知,高見收手,擦了把汗,周身那如同烘爐般熾熱的氣息瞬間收斂,皮膚下流轉的武道內氣隱沒,微微扭曲的空氣也恢複了平靜。
他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如同長刀歸鞘,所有外放的異象儘數收入體內,恢複了平常模樣。
他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略顯簡單的衣袍,推開艙門。
踏上滄州土地的那一刻,濕潤而略帶泥腥味的空氣撲麵而來,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新的緊張氣息。
高極抬頭。
滄州,他回來了。
落到地上,他看向四周。
飛舟停泊之處,乃是滄州內城的專用港埠,高見走下舷梯,目光所及,是滄州內城熟悉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