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蘿眯起眼:“你跟一個男的……”
“對,這裡是東海。”
這個理由說出口,王子虛才感覺自己稍微融入這個城市一點點。
這裡是東海,即使兩頭霸王龍手拉手逛街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裡是東海。這個理由讓這個世界少了很多麻煩。
陳青蘿歪頭思考了一會兒,選擇了接受王子虛的說法。但是她死活不同意王子虛幫他買單,一定要把錢轉賬給他。
走出店門前,老板衝王子虛豎了個大拇指。王子虛汗下,迅速跟上陳青蘿。
“這一張,送給你。”陳青蘿從袋子裡掏出《房間》,遞了過來,“希望你以後也能和這部cult爛片一樣出名……不,比它還要更出名吧。”
“謝謝。”王子虛感動了,他終於明白陳青蘿為什麼堅持要自己付款。
他提起袋子,從裡麵把《記憶碎片》掏了出來,遞給陳青蘿:“也祝你能夠一直不忘自己的初心。”
“謝謝。”
兩人互相向對方送去了自己美好的祝福,但隨即都沉默了。因為他們發現,結合送出的電影內容來看,與其說是祝福,更像是陰陽怪氣。
兩人沉默著並肩在路上走了一陣。
“寧春宴接下來是怎麼教你的?”陳青蘿問。
“買奶茶,吃蛋糕,看電影。”
“嗯,那去吧。”
“已經知道了是她安排的,那道歉套餐還有用嗎?”
“今天反正還早,左右無事,”陳青蘿說,“雖然我已經不生氣了,但還是想體驗一下被你小心伺候是什麼滋味。”
“你沒有被小心伺候過嗎?”
“像我這樣在17歲就憑自己的努力賺到兩套房的天才少女,怎麼可能沒有被小心伺候過?”陳青蘿輕聲說,“我說的重點是被·你·伺候,笨東西。”
王子虛此時的感受就好比在火焰山經受兩麵炙烤時,陳青蘿突然出現在麵前,並且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口水。但好在口水是冰冰涼涼的。
……
寧春宴推薦的網紅蛋糕店有兩把刷子,發酵出來的麵餅蓬鬆清甜,就連簡簡單單的全麥麵包都可以做得與眾不同。
這可見走紅必然有走紅的理由,就好比陳青蘿這個17歲就憑自己的天賦賺到東海兩套房的天才少女。很多評論家都在背後酸,認為陳青蘿的走紅很大程度是由於她的顏值。
可怕的是,顏值隻是陳青蘿走紅理由當中錦上添花的一部分。
每年的爛片那麼多,但唯獨《房間》火到具有膜拜價值,在神壇上以類屎姿態點燃聖光。因為與眾不同是成名的剛需,爛也要爛得驚世駭俗,具有話題性。
王子虛反思自己,他的問題就在於,既沒有與眾不同的先天條件,也沒有豁出一切的不要臉;往好處使勁有心無力,想要變壞也沒有勇氣。最後隻能卡在中間,變成芸芸眾生。
他覺得自己身上唯一不同於常人的地方,一是在於對諾貝爾文學獎念念不忘了很多年,二是在於對陳青蘿念念不忘了很多年。
但是念念不忘也隻是“想”,在行動上他一籌莫展。
就好比現在,他想要真誠地向陳青蘿道歉,他都做不到。
想要解釋好“為什麼登上《獲得》的事要瞞著陳青蘿”,那就先要解釋他為何總是在麵對陳青蘿的時候畏手畏腳。
如果是朋友,他還可以簡單解釋為“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但他做不到。正因為對方是陳青蘿。這也好比周芷若說的“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他在網紅店門口排隊的時候,陳青蘿去彆的地方逛了。趁這個機會,他想了無數個道歉的開場白,等到陳青蘿回來時,他才終於打磨好台詞。
“陳青蘿。”
她在對麵坐下時,他突然開口。她愕然望著他,奇怪他為何突然如此鄭重。
“今天說起過,之前跟你約好的,”王子虛說,“首先,我們應該善良,然後我們應該真誠。”
陳青蘿撇開臉:“我當時說這句話隻是引用《卡拉馬佐夫兄弟》,而且我真的沒有說第三句。”
“我想說的是,我一直在儘力去做一個真誠的人。儘管我家三代五服以內,一個真誠的人都沒有。”王子虛認真地說,“我本不該是個如此真誠的人,你這句話改變了我。”
“啊?”
陳青蘿正在措手不及間,忽然兩個男大學生三個女大學生一群青年走過來拍了拍王子虛的背,把一張紙條放在他麵前。
王子虛的所有思路頓時被打斷,他拿起紙條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說好的線下真實來嘍!(笑)】
【接下來是無休止的線下逮捕!(小惡魔)】
【契約早已成立,為了防止你不記得,這裡再重複一下:
高呼三聲“權限狗死全家”就行。】
【(不同的字跡)老大哥在看著你!】
【(另外不同的字跡)你改悔吧!】
王子虛放下紙條,朝幾個男女青年那邊看去,對方嘻嘻哈哈的,一哄散了。
“什麼事?”
陳青蘿把紙條拿了過去,讀完後放在桌上。
“什麼意思?”
王子虛稍微一回想,就知道這張莫名其妙的紙條由來了。
那幾個青年要麼是南大,要麼是周邊院校的。從他坐在這裡開始,對方就認出他來了。在王子虛等陳青蘿的時候,他們一直坐在對麵幾張桌上奮筆,就是為了寫這張小紙條。
為何要寫這張莫名其妙的紙條,原因也很簡單,是論壇裡惹出的禍事:
上次石漱秋的研討會召開後,一夜之間,論壇裡所有黑王子虛的帖子忽然都遭到集體屏蔽。
本來論壇本身就會對惡意噴人的帖子進行屏蔽,但這次力度空前,許多隻是玩梗的帖子也受到波及。
這下就犯了眾怒。一些心懷不滿者炮製出說法,說王子虛是有後台背景的人,此次封禁是他發動了權限之力。
王子虛本來自從在論壇上名聲臭了後就閉網了。後來《石中火》登上《獲得》,他又連上了網,想看看網友們對自己的評價。
看到論壇上都在聲討自己權限,他便做出了一個簡短回應。
結果有賴先前他在論壇裡鋪墊下的糟糕路人緣,這一回應,就引來了群嘲。網友們本來覺得他是權限狗,現在他更是一隻做了不敢認的權限狗。
俗話說得好,當彆人覺得你是權限狗的時候,你最好真的是。奈何王子虛不是,所以隻得再次閉網。
這件事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小插曲,閉網早就習慣了,他甚至都沒產生情緒波動。直到剛才被遞了條子,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聽他說完,陳青蘿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你這幾天經常經曆這種事嗎?”
“沒有,這還是頭一次。”王子虛說,“網上被私信了挺多的,但線下還真是第一次。”
“報警吧。”陳青蘿說。
“不用吧?”王子虛苦笑,“這又不是一兩個人這麼說,大家都在罵,難道能把所有人全逮了?”
“那難道躺平任彆人潑臟水?”陳青蘿比王子虛本人還氣憤,“這影響到你的現實生活了!”
王子虛搖頭。
“如果報警沒用,那不如不報,如果報警有用,那我就更是一個手眼通天的權限狗。”
陳青蘿咬住嘴唇,思考了一會兒:“你覺得黑你的節奏是誰帶起來的?”
王子虛不說話。他和陳青蘿心中都有了人選,但是很默契地都沒說出口。
“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王子虛說,“如果是他的話,又能怎麼辦?他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權限狗。”
“有辦法。”陳青蘿說,“去現下真實他。”
“啊?”王子虛坐起來,“我去找石漱秋,他不承認又如何?那不是當著學生們的麵出洋相?”
“不是找他,是找他爸。”陳青蘿說,“教子無方,難道不該他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