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風練功的山靠著一條小徑與風家的內院相連,通幽曲徑,草木旺盛,已然恢複了昔日的生機。
樹影幢幢,一片陰涼之下,曉風卻隻覺陣陣陰森,心生莫名的恐懼,連帶著她的腳步都變得緩慢而沉重。蟲鳴鳥叫,落在她耳中宛若是淒厲的哭訴。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七月半火光衝天的夜晚,所有試圖遺忘的記憶,所有努力走出的傷害,在這一刻全部湧回,如旋渦似的將她團團包圍,將她漸漸吞噬。
唐若風原本走在她前麵開路,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背後她的氣息越來越遠。
他回過頭,隻見掩麵的輕紗都蓋不住她慘白的臉色,呈現在她眼睛裡是無窮無儘的惶恐和無休無止的悲痛。
“清兒。”他立馬跑回她身邊,緊緊握住她涼透了的手,“還好嗎?”
曉風愣了好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沒……”
她想說自己沒事,但是第二字卡在喉嚨裡,身體的本能都在阻止她逞強。
唐若風看了看前麵的路,將她拉到一塊石墩旁:“你坐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看看舊宅的情況,然後咱們原路下山。”
他很明白是什麼導致曉風現在的狀況,心魔難解,無論他是開解勸慰還是鼓勵支持都無濟於事。言語在此時遜色且無力,他要做的是儘快帶她離開此地,帶她逃離往事的桎梏。
“若風,我……”
曉風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甚少感到害怕的她此刻失去了獨處的勇氣。
一麵是灑脫,一麵是掙紮,陷在兩種情感裡的她好像在被兩隻手拉扯著,隨時要將她撕裂。
“那我們下山。”
“不,我等你。”
唐若風看了看她的樣子,蹲在她的麵前:“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上來,我背你。”
曉風有些猶豫:“我還是……”
唐若風拍拍自己的肩膀:“你那麼輕,累不到我的。我是你的男人,做這點小事不是應該的?”
曉風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用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將自己的全部重量交托給他堅實的後背。
他的腳步依然輕盈,但是托舉她的雙手卻絲毫不敢放鬆。她很輕,可在他心裡,重如千金。
“若風。”
“嗯?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那就多叫幾聲,這個名字隻有你叫出來才格外好聽。”
曉風靠在唐若風的耳畔,輕聲細語喚著他的名字。他靜靜聽著,溫柔笑著,慢慢感受著她寒冷的手漸漸恢複溫度。
走出小徑,迎接他們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廢墟重建,建好的府邸卻再無往日的痕跡。
偌大的院子,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唐若風放下曉風,他臉上的失落更甚於她:“看得出是唐家人的手筆,幾乎快把這裡變成了第二個淩煙閣。”
舊日的風宅一步一景,無論是景色還是陳設皆稱得上風雅,透露著主人不俗的審美和超然的氣質。而今,到處都是人為打磨過的怪石,不知從何處找來的奇珍,硬生生湊在一起,除了浮誇還是浮誇。
“淩煙閣在這架勢麵前,都能算得上是世外桃源。”曉風看著毫無往日痕跡的舊宅,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奇怪的是,當她站在這裡的那一瞬間,耳畔回響的哭泣消失了,那些痛苦的記憶也不再出現。原本壓在她心頭上某些時候難以言喻的難過、悲戚、痛苦、憤懣,也隨之煙消雲散。
她的臉色恢複如常,心緒變得安寧。
唐若風看到她的變化,意外的同時更寬了心:“清兒,你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