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毅下意識伸手去替曉風擦拭眼淚，但是在他的手臂抬起的同時唐若風已經撫上了曉風的臉頰。他尷尬地舉起手拽了拽平整的領口，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嘲熱諷，強勢打斷。
他的反應不算慢，在看見曉風眼裡閃爍的晶瑩時他的手就已經有了微顫。但是唐若風比他更快，快到仿佛是憑著心靈感應預判到了似的，先一步給出了他的安慰。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說你瘋，還是傻。養傷的時候好好看看那兩本書，後悔還來得及。”唐天毅無聲地長歎一口氣，突然揚起劍鞘指向在遠處站了很久的柳承宇，“那個傻子，還有這個傻子，果然能跟你一見如故的人腦子都不太靈光。”
曉風順著他劍鞘的方向回頭，才發現柳承宇的到來他們竟然都沒有察覺。
風波結束，好像每個人的警覺都退化了不少。
曉風朝柳承宇致意，柳承宇微微一笑朝他們走了過來。
唐天毅自知無趣，也不在此處多做停留。
隻是他刻意湊到曉風耳畔，用幾乎連他們兩個都不大能夠聽得清楚的音量說道：“沒有了忘川丹和歎奈何的牽製，武林盟主之位勢必會是他們兩個人之中的一個，隻是到那時他們還有沒有心情去角逐武林巔峰之位就未可知了。”
擦肩而過，他從背後點了曉風一個猝不及防。
“你？”內力被封，曉風卻覺得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什麼意思？”
“老實養傷，這段時間發生任何事都與你無關。何況，也不會再有事發生。”
唐天毅點穴的手法非常簡單，曉風可以自行衝破穴道，唐若風和柳承宇也都可以解開。但是他們默契的沒有幫忙，反而十分難得的跟唐天毅站在了同一陣線。
唐若風拂過她的發絲，雙唇微抿，明亮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流露出一種很少見的憨厚中帶有幾分呆呆甜甜的神態。
“聽話，好嗎？”
柳承宇也應和道：“你已經把天撐住了，一時半刻塌不下來。偷個懶，好好陪陪若風兄不是更好？”
曉風拿他們沒轍，索性如他們所願，徹底做回那個不知江湖為何處的風家大小姐。
任世事喧囂，皆與她無關。
“你們三張嘴，我一張嘴，說不過你們。我答應就是。”
“這才對，沒什麼比保重自己更要緊的事。”唐若風將自己的外衣披在曉風身上，抬頭看了眼柳承宇，“我先去給清兒收拾好房間，有勞承宇兄代我照顧她一會兒。”
他想著他們之間應該也有些事要了結，雖然他們不會避諱自己在場，可終究多個人多份顧慮，不好徹底放開傾談。他不喜歡掃興，所以主動將同樣見證過他們相識美好的這片土地淺淺歸還。
柳承宇明白他的好意，笑著應允。
“待會兒一定將她完好還給你。”
“話彆說太早，小心她一會兒就找你練劍。”
“不會吧？她的精力怎麼那麼充沛啊……”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祝你好運。”
“忽然就不想待在這裡了。”
“那可不行。”
“那完咯。”
他們嬉笑打趣了幾句，將今夜輕鬆的氛圍烘托到極致。
笑聲散去，曉風忍不住跟柳承宇抗議道：“你們一個個怎麼搞的好像一眼沒盯住我就會散架似的，我又不是紙糊的，哪就那麼脆弱了？”
柳承宇把她按回石墩上，收起笑容非常嚴肅地說道：“你的情況連大師姐都察覺出了異樣，你還想再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曉風拉著他在旁邊坐下，用兩根手指挑開他的兩側嘴角，把他的笑重新擠出來：“彆那麼掃興嘛！我不是說過就算是死也會讓自己死得有價值有意義？反正都不剩多久了，倒不如最後再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完最後這件事。”
柳承宇看著她，眼睛裡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了。雖然他對曉風隱瞞的真實經曆一知半解，但他永遠記得天欽堂內曉風對唐天毅的異樣躲閃和畏懼。憑著他對這兩個人的了解，足夠他判斷出到底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違心的否認，何嘗不是另一種掙紮？所以他更加無奈，更替曉風感到難過。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什麼樣？”
“有恩必償，有仇必報。”
“你……還在怪我？”曉風其實沒有誤會柳承宇的意思，可她也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才好，所以就提到了舊事，“還沒當麵感謝你，竟然真的將他的手劄公之於眾。我記得你說過，為了天欽劍派的百年基業，不可能公開那上麵的內容。”
柳承宇長舒一口氣，嘴角的弧度定格在她手指挑起的位置。
“人是會變的，不是嗎？有些想法自然也會改變。事實不會因為我們選擇視而不見就改變，如果因為我的這個決定影響到天欽劍派的聲名，那就注定我餘生的責任是以我之力，重新挽回丟失的聲譽。比起你失去的，我損失點虛名又算得了什麼。”
他跳出了虛無的束縛，視野就變得更加寬廣。
他的心境或許就在天欽劍派向眾人承認柳昭華罪責的那一刻開始有了新的升華。
麵對這樣的他，曉風很開心。
“所以你變了，而我，也變了。”
曉風給柳承宇講了一個有些長的故事，一個隻有救命之恩沒有絲毫糾纏與怨恨的故事。故事裡的人好像是她，又好像和她不那麼一樣，偶爾偏執，偶爾蠻橫，偶爾自負，卻總有一個人在包容她，保護她，一次次將她從危難之中拯救回來。
救她的人有兩分像唐天毅，有三分像風無垢，有四分像唐若風，還有一分倒像是她自己。她好像幻想出了一個人，又好像是將所有人的故事融在了一起。
險象環生又溫馨備至，從頭說到尾，她的心都是暖的，笑都是甜的，語氣都是平和且沉靜的。
柳承宇默默聽著，從她的字裡行間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平靜。
“所以你想告訴我，他救過你，還救過很多次？”
“不，我是想說，我在努力記住恩義，記住感情，記住開心的事，學會去忘記不會再有任何意義的仇恨，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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