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童正忙著做事,手裡冷不丁就被塞了一錠銀子,眼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慌忙將銀子藏入袖中。
他瞥了眼四周,發現沒被彆人瞧見,這才輕咳一聲,引著紹知禮走到僻靜處,壓低聲音道:
“這事本不該與旁人知曉,但我瞧著公子麵善,說說倒也無妨。”
那藥童說了句場麵話,立馬透露內情:
“方才那位老婦人是來給她家兒媳買藥的,說是她那兒媳嫁入夫家三載有餘,卻連一兒半女都不曾生下。
老人家心底著急,這才來讓大夫開些坐胎藥給兒媳服用。不過嘛,我倒覺得這其中有些貓膩……”
那藥童說到一半,便止住話頭,隻那雙細小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紹知禮係在腰間的錢袋上。
紹知禮眼中閃過厭惡之色,冷聲道:
“不過什麼?你且說清楚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說罷,他又扔了一粒碎銀過去。
藥童雙手捧住,當即見好就收,口中連連應是,道:
“不過小的也懂得些許粗淺的醫理,那老婦人讓大夫開的藥方,分明是為年紀大的婦人吃的安胎藥。
依我看,這給兒媳拿藥是假,是她自己一把年紀懷了孩子,怕被人說閒話才故作遮掩是真。
否則,她又怎的前腳拿完安胎藥,後腳又讓大夫重新開了一貼墮胎藥?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藥童滿嘴粗話,聽得紹知禮尤為刺耳,但聽到對方話中的內容,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原來,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娘先前說好接要他回侯府,還要替自己找兒子的,可事後卻對他變得不聞不問。
怕是上回在侯府門口暈倒,便被大夫查出有孕在身,心裡有了其他念想,已經忘了他這個隻身在外的二兒子。
說不定,上回他們慈恩寺一行,那老太婆就是和老大串通好,故意設計害自己掉入圈套。
畢竟,那死老太婆不就是那樣一個唯利是圖之人麼。
當初大家得知老大失蹤身亡,老太婆就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今覺得自己無用了,便又換成討好老大。
從始至終,那人最愛的一直是她自己:
老大自幼性子剛直不討喜,小妹嬌縱任性讓人操心,唯有自己性子溫潤,孝順聽話,故而從小到大最得她心意。
紹知禮牙關緊咬,死死壓住心口騰起的暴虐之氣,這才克製住沒有當場發瘋。
他恨紹臨深絕情寡義,為了一個女人就對親兄弟痛下狠手;恨瑞和公主刁蠻任性,視人命如草芥;也恨小妹冷眼旁觀……但他更恨自己的父母。
若不是他們一直以來對自己百般縱容,自己又怎麼會肆意妄為到與嫂子暗通曲款?
倘若當初他們能及時製止自己和江氏的事情,他如今依舊是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
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害了自己啊!
紹知禮雙眼赤紅,抬頭望向陰沉壓抑的天色,深吸一口氣,這才斂去眼中的濕意,猛的側頭看向旁邊準備離去做事的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