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半信半疑的霍亨?巴赫緊緊摟著酒袋、腳步踉蹌地離開,餐廳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沉重的歎息。查理尼二世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眉頭擰成了一團打結的麻繩,指尖在橡木桌麵上反複摩挲,留下幾道淺淺的印痕,仿佛在掂量著什麼千斤重負。
布雷?考爾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陶製酒杯裡的殘酒濺出,在桌布上染開一小片深色的漬痕。他粗聲粗氣道:“最好不要開戰!我兒子蘭德還在他們手裡!那孩子性子烈,真要是刀兵相向,他說不定會...”話未說完,他便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手臂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著。
查理尼二世連忙抬手安撫,錦緞袖口掃過燭台,火苗猛地躥高寸許,將他臉上的擔憂照得一清二楚:“您放心,我定會想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法子,把貴公子安然無恙地接回來。畢竟這都是些小人在背後搬弄是非,帝國絕不會因此陷入內戰,沒人真心想看到這樣的局麵——除非是想給坦霜人當墊腳石。”他話鋒一轉,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布雷?考爾,“您去年參加過圍攻薩姆城,對坦霜人的戰鬥力和作戰路數想必有所了解。若是讓您統領帝國聯軍與他們決戰,有多大把握能一舉將其殲滅?說到底,帝國得擰成一股繩對外,外患才是最要命的威脅。”
布雷?考爾用雙手狠狠搓了搓臉,指腹上的老繭蹭得臉頰生疼,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深處傳來:“估算他們有兩萬精銳騎兵,步兵三萬,如果等到明天春天,咱們有足夠的士兵得到裝備和訓練,在做好充足的後勤補給,咱們勝算能占一半,不過他們要是繼續堅守薩姆城不出,那將無計可施...”
查理尼二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嗒嗒”的聲響,像是在計算著什麼:“要是能想個法子把他們引出薩姆城呢?”
布雷?考爾轉動著灰藍色的眼珠,那顏色像極了冰封的湖麵。他岔開三根手指,在餐桌上輕輕劃下一道弧線,仿佛在勾勒曠野上的戰陣:“這可不容易。就算能把他們引出城,在曠野上對陣,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尤其考驗全盤的大局觀。軍事行動首先得有明確的目標和堅定的自信,還得有充足的後備支持,策略、資源,甚至士兵們的信念,一樣都不能少。”
他頓了頓,指節重重地叩了叩桌麵:“目前來看,這些咱們好像都缺。但如果擁有這些,即使在對陣中暫時處於劣勢,軍團也能延續軍事行動,而軍事長官和士兵長也有清晰的方向,從而建立足夠的凝聚力和信心,甚至可以讓軍隊做出自我犧牲,以達到整體的戰略意圖,因為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戰鬥波動是常態,就看誰扛得住,在最大程度上防止盲目的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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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壁爐裡的火焰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所以除了要有足夠的糧食物資支持,還需要有足夠堅強的老兵充當中堅力量,如果沒有這些,加之士兵們缺乏對背後支持的信心,軍隊就像沒有骨架的巨人,看似龐大,但很容易被擊潰並造成毀滅性後果,咱們致命的地方就在這裡,聯軍都是各懷心思、散念太重,所以最好還是能聚攏人心,各領主們同仇敵愾,這樣勝算會很大。”
查理尼二世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先是微微遲疑,隨即不停地輕輕搖頭,眼中滿是讚歎:“佩服、佩服,您真是天生的戰將,戰術、戰略無人能及!”
雲芙?考爾在一旁挺直了腰板,墨綠色的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擺動,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自豪:“眾所周知,我們考爾家雖說男丁稀少,但個個都是為戰爭而生的!”
聽到雲芙?考爾的話,查理尼二世立刻滿臉暖意,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望著她,仿佛有蜜糖要從眼角溢出來,隨即又輕輕咳嗽了兩聲,轉過頭時,神色又變得凝重起來:“布雷爵士,您接著說。希望在這危急關頭,您能全力以赴,拯救伯尼薩帝國於水火之中!”
布雷?考爾臉上泛起尷尬的紅暈,粗糙的手掌在桌布上蹭了蹭,輕聲道:“我妹妹雲芙有時候說話直來直去,不分輕重場合,還望您多擔待。”壁爐裡的火光在他坑坑窪窪的臉上跳動,映得那抹窘迫愈發明顯。
查理尼二世看著一旁輕哼出聲、彆過臉去的雲芙?考爾,墨綠色裙擺下的靴尖輕輕磕著地板,隨即向布雷?考爾朗聲大笑:“沒事!你妹妹就是性子像頭烈馬,比男人還敢作敢當。”他指節敲了敲桌麵,戒指閃著溫和的光,“這多少年,她把迪比特管理得井井有條,成了我最信任的橋頭堡。她就是我的家人,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完,他還向雲芙?考爾眨了眨眼,眼角的皺紋裡盛著促狹的笑意。
看著這對言語間透著熟稔的暮年男女,布雷?考爾更覺尷尬,鼓著腮幫深深吐了口氣,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他雙手輕拍桌麵,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以前我總想著守好自己的封地,沒過多參與這些紛爭,也沒想到事情會鬨到這般田地。既然您信得過我,讓我來主持這事,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見查理尼二世輕輕點頭,他清了清嗓子,語氣陡然沉穩如鐵,“單從軍事角度來說,咱們伯尼薩屬於兩麵受敵,聽說尹更斯湖的沼澤人也是蠢蠢欲動,西邊是躲在薩姆城頻繁入侵的坦霜人,而他們背後還有想坐漁翁利的厄姆尼人,北邊則是那群烏坎那斯劫匪。”
“所以咱們得先把兩邊的防線釘死。”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地圖上劃出兩道弧線,“我的計劃是如果您想要消除薩姆城這個隱患,那就等到明年春天,我帶人和坦霜人會戰,當然最好是野外會戰,因為開春是個劫點,這個時候適合烏坎納斯人長途作戰,而咱們還很虛弱且急於恢複國力,所以他們如果有什麼想法,那最大可能就是在春天動手。”
他頓了頓,指腹重重按在“薩姆城”三個字上:“所以需要先擊垮波阿力花·敕珊,咱們冬天頂住了他們的進攻,而且沒發生大的內亂,坦霜人的豪賭已經輸了,應該受不了鏖戰,然後我帶領軍團駐守西邊防線阻擋烏坎那斯人,這樣外患消除,即使有人想要內亂也會忌憚帝國聯軍,而且也容易被平息。”
查理尼二世眨了眨眼,濃密的金紅色胡須抖了抖,語氣裡帶著幾分遲疑:“那...那沼澤人呢?萬一他們真敢動亂,我還指望您能帶兵回頭打垮他們。”窗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小了些,隻有零星的雪粒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布雷?考爾搖了搖頭,灰藍色的眼珠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希望可以,就據我對今天戰事的分析和得到的情報,現在烏坎那斯人的新頭領,人們傳說中娃娃臉斥不台,這個家夥十分難纏而且聚攏了眾多烏匪部族,咱們和坦霜人打,我希望他能坐山觀虎鬥,這也是他們的慣例,無論哪一麵出現敗局,他們就趁機劫掠,所以咱們打敗坦霜人,占領了鹽山和薩姆城,他們很有可能想討些便宜,尋找機會襲擾咱們。”
“所以擊垮坦霜人後得堅守西線,拖住烏匪。”他加重了語氣,“不過希望他們最好不要像我預料的這樣行事,等穩固之後,我就可以分兵馳援巨石城,當然也希望那些沼澤人不要亂來。”
查理尼二世摩挲著自己蓬鬆的大胡子,指腹纏著幾根金紅色的胡須:“希望能如你所說。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你順利擊敗了坦霜人,烏坎那斯人和沼澤人也沒作亂,我還想請您帶軍訓查各地。這多事之秋,各領地抓捕罪犯時總需要人搭把手,有大軍壓陣,那些跳梁小醜也能收斂些。當然,最好不會有這樣的事。”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眼神裡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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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考爾眨了眨眼,灰藍色的眼珠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望著查理尼二世道:“我也希望如此,等把外患都掃平了,大家就能一直過太平日子——田裡的麥子能長到齊腰高,孩子們不用再躲箭雨。”
“哈哈哈!”查理尼二世發出一陣乾澀的笑,大胡子簌簌抖動,“我這把老骨頭有點糊塗了,總愛往壞處想。這種渾水摸魚的機會,那些豺狼怎麼會放過?”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堅定,“那就按您的計劃來:您帶領聯軍固守西線,像塊釘死的鐵砧;我守好巨石城和港口。要是真有人敢作亂,就徹底殲滅以絕後患——用一場苦戰掃清外患,換帝國幾十年的安寧祥和,值了!”
布雷?考爾點點頭,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語氣裡帶著幾分躊躇:“您說得對,這大概率會是場硬仗。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您隻管堅守巨石城,我會拚儘全力找機會馳援您,哪怕隻剩最後一匹馬。”
查理尼二世擺擺手,錦緞袖子掃過地圖上的“西線”標記:“不用。西邊那片土地,開春了也是荒無人煙的凍土,守不住什麼。您能把西線釘死,不讓烏坎那斯人踏進來半步,就是不世之功。沼澤人和帝國內部的那些小動作,都是些疥癬之疾,我能處理妥當!”
而旁邊的雲芙?考爾突然打了個冷戰,墨綠色的裙擺像受驚的蝶翼般顫了顫。她怔怔地望著布雷?考爾,眼神裡藏著難以言說的憂慮,仿佛透過兄長看到了遠方的刀光劍影。
查理尼二世忙伸手握住雲芙?考爾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絲絨手套傳過去,他用拇指輕柔地撥弄著她滑嫩的手背,聲音放得極柔:“怎麼了?”
雲芙?考爾慌忙掙開手,雙手按在太陽穴上,呼吸急促道:“沒...沒事,就是突然覺得心慌。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平安無事。”她的指尖冰涼,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查理尼二世哈哈笑道:“不要胡言亂語,都是些小事情,我們兩個都會好好的,你也會安然無恙!”
雲芙?考爾急忙扭過臉,避開他的目光,語氣愈發局促:“那潤士·丹和鐵格·瓦萊呢?這兩個比那些外敵還危險!”
查理尼二世強裝出輕鬆的笑容,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兩步,皮靴踏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我會邀請他們和談,努力和他們達成一致的意見,畢竟他們兩個家族都曾為帝國做出很多貢獻,而且即使他們執迷不悟,隻要讓他們看看將來的局勢,他們應該會迷途知返,畢竟和為貴,都是自己人。”
“那你真要去奎托姆?”雲芙?考爾猛地抬頭,眼中的擔憂像要溢出來。
查理尼二世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旋即笑道:“我讓他們來迪比特城!”
雲芙?考爾湊近兩步,裙擺掃過查理尼二世的靴邊:“彆說鐵格·瓦萊,潤士·丹也不會來,他們家族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露頭...”
查理尼二世依舊不露聲色,指尖撚著胡須道:“或許他們想繼續等,但和談消除誤會才能給他們更多的機會,沒人願意繼續這樣誤解下去,而且估計...他們也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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