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時,已是子夜。
溫彥釗揣著百裡東君的信,獨自出了溫家,往嶺南城西的竹海走去——或者說,曾經的竹海。
距離竹海還有三裡,他就聞到了桃花香。
月光下,原本該是修竹萬竿的地方,竟成了一片桃林。
桃花開得正盛,粉白一片,如雲如霞。
林中有清泉叮咚,更奇的是,桃樹上還棲著幾隻本不該出現在嶺南的紅嘴相思鸛。
溫彥釗踏進桃林,腳步所過,桃花自發讓路,看來古塵已經通過陣法發覺了來人。
走了約莫一炷香,眼前豁然開朗——一株巨大的鳳凰桐矗立在林間空地上,樹下有石桌石凳,一架古琴,還有一壺茶。
古塵正坐在石凳上煮茶,他依舊是一身素白長衫,銀發如瀑,麵容卻年輕得像二十許人。
見溫彥釗前來,古塵微笑道:“釗兒回來了。”
“古塵師父。”溫彥釗躬身行禮。
“坐。”古塵推過一杯茶,“你從東君那兒回來的嗎?他可曾讓你帶信了?”
溫彥釗點頭取出信遞上,古塵接過拆開。
信紙上有幾滴淚痕,字跡也有些歪扭,一看就是百裡東君親筆:
“師父,我是東君。您身體好嗎?我特彆想您,每天晚上都夢見跟您學劍的時候。
我現在是雪月城大城主了,管著十二萬多人,每天好多事,頭疼。不過好在有司空長風和落霞姐姐幫我,還好些。
前陣子雲州軍打來了,我守住了城,沒給您丟臉。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上冠絕榜了!
雖說已經上榜,但我覺得自己還差得遠。師父,您什麼時候來雪月城住?
我給您釀了好多酒,比以前的都好喝。等您來,我天天陪您喝酒練劍。徒弟東君敬上。”
古塵看著信,許久沒說話。
月光落在他銀發上,泛著淡淡的光。
良久,他眼含熱淚,輕歎一聲:“唉,這孩子……”
他取過紙筆,沉吟片刻,寫道:
“東君吾徒:見字如晤。
聽聞你守城安民,為師甚慰。江湖路遠,城主任重,你能擔之,足見成長。
然武道如逆水行舟,冠絕非終點。昔年西楚劍仙古莫有言:‘劍道三境,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你此時已見己,當求見天地。至於為師,嶺南甚好。此間桃林,頗類故國舊景。
待你劍道大成,名揚天下時,為師自當前往雪月城,飲你所釀之酒。
珍重。師古塵字。”
寫罷,他將回信交給溫彥釗:“有勞釗兒返回雪月城後,交給東君。”
溫彥釗收好信,古塵忽然問:“藥人之術,你煉得如何了?”
“三千藥人已成,其中有一具……是濁洛。”溫彥釗如實道。
古塵眉頭微皺:“濁洛?司禮監大監?你怎麼把他也煉成了藥人?”
“他奉了蕭重景聖旨,到乾東城侯府要把東君一家檻送京師,還出手妄圖襲殺姑父百裡成風,該有此報!”溫彥釗語氣平靜,“如今他已被我煉成天境藥人,隻聽我命。”
“藥人之術,太過陰邪。”古塵正色道,“死者已矣,強行驅役,有傷天和。況且藥人若是泄露於江湖,後果不堪設想。你需答應我,此術絕不外傳,也儘量少用。”
溫彥釗起身,鄭重一揖:“師父教誨,彥釗銘記。”
古塵這才神色稍緩,又道:“你既入神遊,當知四境之危。李長生……李先生早晚還是會來找你。四境之外那些‘仙人’,已蠢蠢欲動了。”
“哦?師父您還知道些什麼?”溫彥釗敏銳察覺。
古塵搖頭:“天機不可儘泄。我隻能告訴你,三年之內,四境仙人必會襲擾中原。屆時,神遊玄境者都會臨敵。你……還是得早做準備。”
他頓了頓,抬手折下一枝桃花,遞給溫彥釗:“這枝桃花贈予你,若遇到什麼躊躇不決之事,以內力焚之,我這嶺南便會感應的到!”
溫彥釗接過桃枝,隻覺入手溫潤,隱隱有真氣流轉。
他小心收起,再次行禮:“多謝師父!”
離開桃林時,天已微亮。
溫彥釗回頭望去,桃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一場幻夢。
……
同一時刻,雲州城外。
破風軍大營剛結束晨練,士兵們正在用早飯。
忽然,營門守衛來報:有個小孩求見葉將軍,自稱葉小凡。
葉鼎之正在帳中擦拭真武劍,聞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