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沾著淚痕的小熊
下午四點半，幼兒園門口像撒了把彩色的糖豆，穿著各式園服的孩子湧出來，嘰嘰喳喳地撲向等候的大人。葉東虓踮著腳在人群裡找了半天，才看見葉萌背著小恐龍書包，慢吞吞地跟在老師身後，腦袋埋得快抵到胸口。
“萌萌！”他揚聲喊了句。
葉萌抬起頭，小臉皺巴巴的，眼睛紅紅的，看見他時嘴唇一癟，眼淚先掉了下來。
“怎麼了這是？”葉東虓趕緊蹲下去，把撲進懷裡的小家夥摟緊。孩子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帶著哭腔的氣音蹭在他頸窩裡：“爸爸……熊熊……”
他這才注意到，葉萌一直攥著的小手鬆開時，露出個缺了隻耳朵的毛絨小熊。那是葉萌三歲生日時他親手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是孩子最寶貝的玩具，每天都要帶去幼兒園。此刻小熊的一隻耳朵不翼而飛，剩下的線頭孤零零地翹著，像是在委屈地哭。
“熊熊的耳朵呢？”葉東虓柔聲問，指尖輕輕擦去孩子臉頰上的淚。
“被……被壯壯扯掉了……”葉萌吸著鼻子，眼淚又湧了上來，“他還推我，說我是……是膽小鬼……”
壯壯是班裡有名的調皮男孩，個子比同齡孩子高半個頭，葉東虓開家長會時見過，總坐不住，老師說話時他在底下擺弄玩具車。
葉東虓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知道兒子性子軟，平時在家連踩死隻螞蟻都要難過半天，這會兒怕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他沒急著追問細節，隻是把葉萌抱起來，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孩子發燙的眼瞼：“咱們先回家，給熊熊找塊漂亮的布補耳朵，好不好？”
葉萌趴在他肩頭，悶悶地“嗯”了一聲，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領。
第二章老師的視角
第二天一早，葉東虓送葉萌到教室門口時，特意等了會兒班主任李老師。李老師是個圓臉的年輕姑娘，說話總是笑眯眯的，看見他們，立刻迎了上來：“萌萌早呀！”
葉萌躲在爸爸身後，隻露出半張臉，小聲說了句“老師早”。
“李老師，”葉東虓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昨天萌萌回來，說壯壯把他的小熊扯壞了，還推了他。我想問問具體是怎麼回事？”
李老師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露出些許歉意：“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戶外活動結束後，孩子們在活動室玩玩具，壯壯想搶萌萌手裡的小熊，萌萌不給，壯壯就伸手扯了一把，小熊的耳朵掉了，兩個人推搡了一下。我當時在處理另一個小朋友的爭執，轉過身就看到萌萌在哭，已經批評過壯壯了，也讓他跟萌萌道了歉。”
“道歉的時候，萌萌是什麼反應？”葉東虓追問。
“萌萌當時還在哭，沒說話。”李老師有些為難地說，“壯壯那孩子性格是急了點，但也不是故意欺負人，就是玩鬨沒輕沒重。我今天再跟他強調一下，也多留意著他們倆，您放心。”
葉東虓點點頭，心裡卻沒完全放下。他蹲下來，看著葉萌的眼睛：“萌萌，要是今天壯壯再想搶你的東西，你可以大聲說‘不行’，也可以馬上跑來找老師，知道嗎？”
葉萌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敢抬頭看他。
進教室時，葉東虓瞥見壯壯正坐在玩具區搭積木，看見葉萌，抬頭做了個鬼臉，又低下頭去。葉萌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小手攥得更緊了。
第三章沉默的午餐
那天下午接葉萌時，孩子臉上沒淚痕了，但依舊悶悶不樂。問他在幼兒園玩了什麼，隻說“沒什麼”；問壯壯有沒有再欺負他，搖搖頭，卻不肯多說一個字。
晚飯時，葉萌扒拉著碗裡的米飯，半天沒咽下去。葉東虓的妻子林晚看出不對勁，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
“萌萌，今天在幼兒園吃的什麼呀？”林晚柔聲問。
“西紅柿炒雞蛋。”葉萌小聲說。
“好吃嗎？”
“……不好吃。”
葉東虓放下筷子：“是不是壯壯又跟你鬨了？”
葉萌的筷子頓了一下，眼圈慢慢紅了：“他……他搶我的草莓，還把我的牛奶碰灑了……”
“那你告訴老師了嗎？”林晚急了。
孩子搖搖頭，眼淚掉在米飯上：“我不敢……”
葉東虓心裡一沉。他原以為孩子隻是一時委屈，沒想到壯壯的欺負是持續性的，而葉萌選擇了沉默。這比被欺負本身更讓他揪心。
“萌萌，被人欺負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不敢告訴老師？”他儘量讓聲音保持平穩。
“我怕……怕老師說我事多，也怕壯壯以後更欺負我……”葉萌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蚋。
林晚眼圈也紅了，把孩子摟進懷裡：“傻孩子，老師不會這麼說的，爸爸媽媽也不會讓彆人欺負你的。”
葉東虓看著妻孩相擁的模樣，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他知道，這件事不能再隻靠孩子自己扛著了。
第四章三方的談話
第二天，葉東虓特意請了半天假，約了李老師和壯壯的家長在幼兒園的接待室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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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壯的媽媽是個利落的短發女人，一進門就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壯壯太皮了，給葉萌和你們添麻煩了。”
“我們也不是來追究誰的錯，”葉東虓開門見山，“就是想弄清楚，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想商量下怎麼讓孩子們能好好相處。”
李老師把這兩天觀察到的情況說了說：“壯壯確實經常會搶葉萌的東西，有時候還會故意推他一下。我批評過幾次，但效果不太好。葉萌這孩子太內向了，被欺負了也不吭聲，就自己憋著。”
壯壯媽媽皺著眉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兒子：“壯壯，你跟媽媽說，是不是老欺負葉萌了？”
壯壯梗著脖子不說話，過了會兒才嘟囔：“他什麼都怕，一點都不好玩，我就是想跟他玩……”
“跟人玩能搶東西、推人嗎？”壯壯媽媽的聲音嚴厲起來，“你這樣做，葉萌怎麼會願意跟你玩？”
壯壯低下頭，摳著衣角不說話。
葉東虓看向葉萌，他今天是被李老師特意從教室叫過來的，一直攥著衣角站在爸爸身後。“萌萌，壯壯說想跟你玩，隻是用錯了方式。你要是不想讓他碰你的東西，可以直接告訴他，不用怕。”
葉萌抬起頭，看了壯壯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小聲說：“我不想讓他搶我的小熊。”
“我不搶了。”壯壯突然說，聲音悶悶的，“我把我的奧特曼給你玩。”
葉萌沒說話，但緊繃的肩膀似乎鬆了些。
最後，幾個人商量好，李老師會在班裡多組織合作類的遊戲，讓兩個孩子有機會好好互動；壯壯媽媽會在家加強教育，教他正確的交往方式；葉東虓和林晚則會鼓勵葉萌勇敢表達自己的想法。
離開幼兒園時，葉東虓牽著葉萌的手，問他：“要是壯壯真的把奧特曼給你，你願意跟他一起玩嗎？”
葉萌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第五章小熊的新耳朵
周末，葉東虓找出一塊淺藍色的碎花布，和葉萌一起給小熊縫新耳朵。葉萌的小手握著針線，雖然紮歪了好幾次，但眼睛裡的光一點點亮了起來。
“爸爸，你說壯壯真的會跟我好好玩嗎？”他一邊縫一邊問。
“會的，”葉東虓幫他把線拉緊，“每個人都會犯錯，改了就還是好孩子。就像小熊，換了個新耳朵，是不是也很好看？”
葉萌看著小熊腦袋上那隻淺藍色的耳朵，雖然和原來的棕色不一樣，但確實挺好看的，忍不住笑了。
周一早上，葉萌把縫好耳朵的小熊放進書包，還特意帶上了自己最愛的恐龍卡片。
下午葉東虓去接他時，遠遠就看見葉萌和壯壯坐在操場的台階上，頭湊在一起看卡片。壯壯手裡拿著奧特曼，葉萌懷裡抱著小熊，兩人時不時笑一聲，看起來相處得不錯。
李老師走過來，笑著說：“今天壯壯主動把奧特曼借給萌萌玩了，萌萌也分享了他的恐龍卡片，中午吃飯還互相夾菜呢。”
葉東虓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孩子，突然明白，成長路上的磕磕絆絆，或許正是他們學會交往、學會包容的開始。
葉萌似乎感覺到爸爸的目光，抬起頭朝他揮揮手，臉上帶著燦爛的笑。陽光落在他臉上，像撒了層金粉，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第六章積木城堡的裂痕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葉萌又帶著委屈回了家。這次不是玩具被弄壞，而是他花了一上午搭的積木城堡，被壯壯一腳踹塌了。
“他說……說我的城堡不像樣子，”葉萌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小手緊緊攥著書包帶，“我跟他吵架了，我說他的才難看，他就把我的城堡踢倒了。”
葉東虓蹲下來，幫兒子擦掉快要掉下來的眼淚：“吵架的時候，你是不是很生氣？”
葉萌用力點頭：“嗯！氣得我肚子都疼了。”
“那你有沒有告訴老師？”
“告訴了，李老師讓他跟我道歉，他說‘對不起’，可是我不想原諒他。”葉萌的聲音帶著倔強，這是他第一次在受委屈後說“不想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