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依染被那輛黑色的轎車送回到家門口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了。
她發現父親並沒有回家。
他拿到了那一大箱子錢。
估計現在正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花天酒地儘情享樂。
那些錢……
應該可以讓自己安穩一段日子了吧。
她不奢望父親會給她買新衣服。
或者花點錢讓她們破舊的家變得好一些。
她隻奢望。
父親在沉迷於享樂的時候,能給她一段短暫不被打擾的自由。
她拖著疲憊而酸痛的身體走到門口。
下意識地打開了那個生了鏽的鐵皮郵箱。
在一堆催繳費用的賬單的最上方。
赫然放著一封信件。
李依染非常驚訝。
她顫抖著拿出了那封信。
信封是淡雅的米白色。
上麵用一種極其漂亮如同印刷體般的字體,寫著她的筆名。
“瑩草”親啟。
在看到落款署名是“也德懷”之後。
她整個人都無比地興奮了起來。
仿佛白天所經曆的一切恐懼與屈辱。
都被這一封信一掃而空。
但是。
她很快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這封信不是國際郵件。
而且……信封上標注的發信地址。
竟然和她在同一座城市!
李依染有些恍惚。
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她顫抖著,緊緊攥著那封信。
快步跑回了自己狹小而昏暗的房間。
關上門。
她靠在門板上。
心臟“怦怦”地狂跳著,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她深吸了幾口氣,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
展開了那張帶著淡淡墨香的信紙。
信上的字跡和他以往的每一次來信都一模一樣。
那是一種極其優雅漂亮的字體。
每一個筆畫都仿佛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充滿了藝術感。
【我親愛的瑩草:
展信佳。
請原諒我,最近這段時間未能及時給你回信。
因為一些無法預料的家事,我不得不暫時擱置了我們之間的交流。
對此我深感抱歉。
希望我的沉默,沒有給你帶去任何不必要的擔憂。
但是今天我之所以寫這封信。
是想告訴你一件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大事。
我現在來到了華夏。
並且來到了和你所在的同一座城市。
這是一個美麗的巧合,瑩草。
或者說,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奇跡。
我們現在在同一片藍天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我走在你曾經向我描述過的街道上。
看著你信中描繪過的夕陽下泛著金光的河麵。
感受著這座城市獨有的溫潤的風。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切。
我感受著你曾經向我描述的一切美好。
它們不再是遙遠的文字,而是我觸手可及的現實。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奇妙。
瑩草。
我現在很想見到你。
這種感情是如此的強烈。
幾乎要呼之欲出。
但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我深知我們的交流一直建立在文字與想象之上。
這種柏拉圖式的精神共鳴。
本身就是一種脆弱而珍貴的美好。
我擔心,現實的會麵會打破這種平衡。
甚至會讓你對我產生失望。
畢竟現實中的我,可能遠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美好。
所以我將選擇的權利。
完全交給你。
如果你願意。
請在下周六的下午三點。
到城西公園的中央噴泉旁等我。
我會手持一朵高山雪絨草在那裡等你。
如果你沒有來。
我也會完全理解。
我會將此行當做一次美好的旅行。
然後悄悄地離開。
繼續以筆友的身份與你保持聯係。
無論你的決定如何。
都不會改變你在我心中的那份獨一無二的位置。
期待你的回音,或,你的身影。
你親愛的也德懷】
看完信之後。
李依染的臉頰簡直要紅透了。
她緊緊地抱著那封信。
在自己那張小小的吱呀作響的床上。
滾過來,又滾過去。
像一隻幸福得找不著北的小貓。
怎麼辦!怎麼辦!
他來了!他來了……
他就在這座城市!
他甚至。
知道了我的家在哪兒!
等等……
他是不是已經來看過了?
他看到我住的“幸福家園”,不是什麼高級公寓,而是這樣一座老舊牆皮都脫落了的小破公寓。
會不會……對我失望……
唔,我到底應不應該去見他啊……
她在床上翻滾了許久。
終於慢慢平複了自己那顆激動得快要爆炸的心。
她坐起身。
準備給也德懷回信。
可當她的目光落到書桌上時。
她看到了那根亞諾的發帶。
唔……
她的動作停住了。
她開始猶豫。
伸出手,輕輕地摸索著那根柔軟的帶著淡淡香氣的發帶。
我到底……怎麼了?
我在猶豫什麼啊?
我我……我這樣,就像是一個……一個花心的、壞女人一樣。
我的雪絨花……還有亞諾……
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而且......
亞諾是女孩子啊!
為什麼我會對一個女生有這種……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但我也不知道也德懷是男是女啊……
他的字太漂亮了。
說話的方式,也那麼溫柔有禮貌,完全無法判斷……
怎麼辦才好!我我……我果然是個壞女人……
我的雪絨花。
我好渴望。
好渴望見到你。
我想看看。
能寫出那樣溫柔文字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但我又好害怕……
我害怕你見到我之後,會徹底幻滅。
我這麼貧窮,這麼自卑,這麼……不起眼。
但亞諾……
亞諾。
她見過我的一切……
她見過我穿著厚重玩偶服的狼狽樣子。
知道我的不堪……
但她卻仍舊願意接近我,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兩位。
都如此美好……
都像是天使一般。
降臨到了我這片貧瘠而黑暗的世界裡……
...
...
此刻的亞諾。
也從昏迷之中緩緩蘇醒。
光線有些刺眼。
他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
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是純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學院的醫療部。
他竟然……又暈倒了……
這件事要是讓母親知道了。
她那柔弱的心臟恐怕又要承受不住了。
她說不定……會中斷自己的留學之路。
把自己接回家裡。
就在這時。
一個溫柔的聲音微笑著,從床邊傳來。
“睡醒啦?”
“唔。”
亞諾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