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原聲音有些冷,郭嘉皺著眉頭,孫原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語氣,取舍之道以孫原心性斷然不會不知,張鼎做的全然無錯,若是那幾十萬流民能夠在元城一線完成春耕,尚能活下來一批人,可是這樣的世道,誰會在餓死到來前去花費無用的精力春耕,隻為讓其他人活下來?
郭嘉拍了拍他的肩頭,孫原深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腦袋,轉過身來道:“張角知道流民對魏郡的威脅已經被降低,便想到了殺我,我沒死,他便隻剩下最後一種方法,那便是強攻。”
巨大的軍圖上,隻有山川圖畫,標記出的敵我駐紮位置,卻標記不出那恐怖的人潮和屍山血海的場景。
張角的強攻便是黃巾軍的強攻,甘陵國有二十餘萬黃巾軍,巨鹿郡有十餘萬黃巾軍,常山國、中山國有三十餘萬黃巾軍,而且是斬殺了冀州刺史厲溫和幽州刺史郭勳的勝軍,大河對岸是四十餘萬兗州黃巾軍,青州的司馬俱也是虎視眈眈,如果這些龐大的實力都被張角整合,那麼爆發出來的可怕實力足以將魏郡碾成粉末。
孫原陷入苦思,敵我實力太懸殊了,張鼎隻有五千人,魏郡的郡兵還要守衛鄴城,不可能再調動——簡直便是一盤死棋。
郭嘉望著軍圖,問道:“虎賁營……都是騎兵?”
張鼎點點頭,反問:“這位先生想做什麼?”
郭嘉道:“黃巾軍並非鐵板一塊,其實憑借城池堅守,消耗其輜重便能令其不戰自潰。不過青羽和盧植中郎將隻怕要落下個‘臨敵不戰’的罪名,帝都那邊的壓力想不來不會輕鬆。”
“黃巾軍沒有攻城器械,沒有騎兵,周轉緩慢。”荀攸接著道,“你莫非是想用騎兵打出點功勞來?”
“不錯。”郭嘉點點頭,“黃巾軍攻城的方法無非是裡應外合,沒有補給打得情況下極容易被擊潰——自然重新彙合也很容易。不過騎兵突襲,多多少少能讓麵子上過得去。”
曹操與張鼎互視一眼,不禁苦笑上臉。他們兩人在此度日如年,皆是擔憂黃巾軍席卷天下的可怕實力,在這兩人眼裡未免太過輕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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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達到擊潰黃巾軍的效果,至少需要一場足夠分量的大戰,甚至……是血戰。”
一時間,輕鬆之氣儘掃,張鼎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想讓黃巾軍儘快潰散,需要有一場如光武皇帝年輕時昆陽之戰的效果。”郭嘉看著張鼎,“你能打出那樣的一戰麼?”
張鼎直視郭嘉雙眸,一身凜凜氣息逼人:“鼎來冀州便是為了爭這一口氣,這一戰,打了。”
張鼎出身名門,是當朝司空張濟之孫,卻不願憑借家門,而是當了一個南軍士卒,從而做到南軍屯長,許是天子認為年輕人在一處更能有所作為,張鼎如今更是被天子欽點,拜虎賁校尉,為孫原副手,可見信重。
“硬打?”曹操皺著眉頭,“為何不先固守,以老其師?如此情況下奔襲豈不損失太大?”
張鼎搖頭:“虎賁營是大漢精銳,但終究是剛剛整合,有三河騎士也有北軍五校。且不說從未上過戰場,此次又是臨陣換將,莫說公子,便是我尚未與下屬熟絡,此時大兵壓境,急需一場大戰結合上下,不經曆血戰如何成一支真正的精銳?”
曹操並非見識短淺之人,自然聽出關竅:“如此,不僅需要先打一仗,還非得打勝不可。”
“不錯。”張鼎看著孫原,突然後退一步,躬身垂首,拱手行禮:“請公子上坐,聚集虎賁營司馬軍候,明示軍律,以宣軍令。”
曹操未等張鼎言語完,便與他站在一處,拱手下拜。軍中軍令如山,張鼎是尊奉天子詔令,自甘為副而以孫原為虎賁之首。以曹操眼裡心思,自然瞧得出來。
孫原一時愣住,他雖是被天子看重,卻全無帶兵經驗,從未在軍中待過。正想詢問郭嘉和荀攸,卻發現二人早已退開數步,自然是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兩人雖然允諾孫原出任魏郡掾屬,卻都不願插手兵務,何況虎賁營乃北軍精銳,兩個太守府的下屬變想插手豈非自尋死路?
紫衣公子便這麼孤零零站著,不過一句話功夫,身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
他的身體不禁抖了一抖,看著眼前的張鼎與曹操,不知如何取舍。
拿了,兵權在手,犯大漢律法,為朝堂所忌憚。
不拿,錯過兵權,無力鎮製魏郡,將來更是變數太多。
拿,還是不拿?
突然,他想起幼時,自己在兩個纖纖少女的懷中瑟瑟發抖,艱難取暖模樣……
隻有掌握一切,便能保護她們了罷……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兩雙溫柔目光。
“原不擅兵事,不能擔當此大任。”
四人同時望向他,目瞪口呆,幾乎不能相信。
孫原一臉溫柔笑意,思慮儘去:“我去鄴城,接手魏郡事務,以太守兼統北軍不合律法。陛下隨心所欲,我們莫非也跟著麼?”
四人兩兩對視,不知其意。
孫原微微一笑,道:“至於此戰籌劃,便請我魏郡掾屬代為籌劃。原先去鄴城主持大局。”
曹操登時心中詫異,孫原乃是天子親自點的魏郡太守,以當日所見的氣度,怕是不會臨陣脫逃,不過此刻要求回到鄴城,當真有些匪夷所思。
郭嘉挑著眉頭,淡淡道:“冀州已然疲弊,你莫不是想拿魏郡去支撐一場大戰?”
張鼎、曹操恍然,郭嘉為何先前會說出兩個選擇:一場大戰,一場血戰。大戰曠日持久,虎賁營雖然隻有五千將士,卻皆為騎兵,想打一場曠日持久之戰,所耗費的軍需輜重將是三萬戶百姓負擔,如此驚人軍需,若是由魏郡負擔,勢必將此刻魏郡的優勢喪儘。
“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孫原道:“所以我留你與公達在此為虎賁籌謀,而我必須回鄴城。司隸的糧草輜重必然先接濟北中郎將營和左中郎將營,虎賁偏師輜重必然遲滯,我先設法籌集輜重,還需要魏郡的郡兵為虎賁營提供支持。”
紫衣公子看著眼前幾人,苦澀之意油然而生:“若非你們在此,此戰我當真沒底。”
郭嘉看著他,搖搖頭:“當真為難你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屯精騎護衛孫原、邴原、管寧、王烈等人急赴鄴城。三個時辰狂奔之後,久盼的魏郡太守孫原終於抵達鄴城。魏郡代郡丞張承、功曹史沮授等郡中大吏相迎於鄴城城門。
“公子歸來,承終釋重負矣。”
遠處數十騎奔來,張範步行相迎。不過數十日光景,初出帝都的名門高士已是憔悴不已。
孫原看在眼中自然有數,不及感慨便已下馬,一手扶起下拜的張範:“公先辛勞,是孫原來遲了。”
孫原初到鄴城,第一件事便是任命屬官,以最快速度穩住魏郡府的蠢蠢欲動。
郡丞華歆,秩俸六百石,並任文學掾。
長史管寧,秩俸六百石,並任學經師。
功曹史田豐,統諸曹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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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掾張範,並任學經師。
督郵沮授,並任法曹掾史,主郵驛。
郡府屬官二十四人:
主記事掾史袁渙,主錄記事。
錄事掾史射援,主記。
奏事掾史射堅,主奏議事。
少府史李曆,總典守相私家財務出納。
門下督賊曹許定,主兵衛,巡查侍從。
門下賊曹典韋,主侍衛。
府門亭長許褚,主守衛。
門下議曹史郭嘉,主謀議。
門下議曹史荀攸,主謀議。
戶曹掾史和洽,主民戶,祭祀,農桑。
田曹掾史耿武,主墾埴畜養。
水曹掾史閔純,主水利河渠;並任漕曹掾史,主漕運糧草事。
時曹掾史王烈,主時節祭祀。
比曹掾史臧洪,主郡內財物,尾數之檢核。
倉曹掾史趙戩,主倉穀事。
金曹掾史趙儉,主貨幣鹽鐵事。
計曹掾史朱瑾,主上計之事;並任市掾,主市政。
兵曹掾史太史慈,主兵事。
尉曹掾史袁徽,主徒卒轉運事。
賊曹掾史王行,主盜賊事;並任賊捕掾,主捕盜賊。
決曹掾史審配,斷罪決獄。
辭曹掾史邴原,主辟訟事。
督郵掾沮宗,主奉詔係捕,錄送囚徒,催租點兵。
學官掾史許靖,主郡學校事;
郡掾祭酒石韜,主教育。
以上諸曹便是一郡根基,除卻邊塞才有的塞曹之外,便唯有一個主醫藥事的醫曹掾史不曾任命了。更為重要的是五千虎賁抵達魏郡的消息,讓魏郡徹底安下心來。
管寧、王烈之名聲,沮授、田豐之人望,邴原、許靖之學術,審配之根基,登時讓魏郡的城牆高了三丈、厚了八分。隨著李曆、耿武、閔純、朱瑾、審配等冀州名門望族人物進入魏郡府,魏郡的人心可謂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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