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十三州,州州有豪門。一百七郡國,郡郡有大族。
朱雋抬首北望,幽幽一歎:
“天下,掌握在他們手裡。”
趙空臉上,嬉笑驟失。
他突然明白,朱雋為何要說“為了都尉你”這五個字了——因為,朱雋特意在等他,要與他說更多的話。
“朱公,可是有所交代?”
朱雋沒有再說話,彎下腰,伸手握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中細細捏著。
一捧土,濕冷,輕輕一揉,已是一手紅色的液體。
趙空眉眼一冽,那是血,早已浸透這片沃土的鮮血。
戰場之上,屍橫遍野,兩人腳下,正靜靜躺著三顆人頭,四條斷開的胳膊,一隻隻有半條的腿,還有三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有一顆人頭,斜靠著一塊凸起的泥塊,一雙眼睛充血,儘是恐懼的神色,正對趙空的目光,嘴巴張得大大的,仿佛死前要喊出什麼一般。脖頸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砸斷,血肉模糊地連著幾根鮮紅的肌肉,就這麼拖在泥濘的地上。
趙空突然覺得很惡心,一股濃鬱的血腥氣直衝頭頂,喉嚨中一陣泛著惡心。
南陽,四戰之地,千裡沃土,又是靠著多少人肉鮮血滋養出來的?
“當年本府拜交州刺史,南海太守孔芝與海賊梁龍一並謀反。”
朱雋望著手中的泥土,絲毫不在意鮮血已流滿了雙手,仍是淡淡地說著:“任職之前,無人認為本府能平定交州。本府於家鄉會稽郡發豪族之兵,並交州豪族之兵,合五千之眾,一戰而平。”
紅色的鮮血順著手腕流下去,趙空望著那雙手,乾淨有力,隻是那血跡,更添了幾分可怕。
“梁龍是豪族,孔芝是豪族,本府雖是寒門,所發之兵亦是豪族家兵。”
趙空沒有言語,隻是望著朱雋手中的那捧紅色的泥土,一動不動。
北風吹來,宛城前的血腥氣息四麵散去,整個南陽郡仿佛都能聞見那濃鬱的血腥味道。
“離開帝都前,太尉楊公與光祿勳張公曾與我深談偌久,你可知道,我等所談是什麼?”
“平定黃巾之策罷?”
趙空目光沉靜,他不是孫原,也不是孫宇,沒有治理政務的職責,但他仍是大漢二千石的大吏。
能夠讓太尉楊賜、光祿勳張溫兩位朝中中堅與前諫議大夫、都亭侯朱雋如此攀談的,除卻禍亂天下的黃巾軍,還能有什麼?
朱雋抬頭,目光從手中潮濕的泥土上離開,望著他,眼神如炬:“你可有你的看法?”
趙空知道。她怎能不知道?
一個月來,蔡瑁、龐季、鄧羲、蒯良這些豪門大族出身的人物在他眼前展現了足夠的學識與能力。也正因如此,讓他看見了其中的可怕之處。
南陽郡不需要太守,哪怕隻是蔡瑁,這位蔡家長子出麵,振臂一呼便能穩住整個南陽郡。一個蔡家,十五天裡就能給南陽郡提供三千兵,三百匹戰馬,兩百艘船隻,蔡家、蒯家、黃家,這些豪門大族世代聯姻,幾乎掌握了整個荊州七郡的命脈,無論是土地還是人口,都在豪族的掌握之下。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便是蔡諷的能力,他想保南陽,不需要孫宇他也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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