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宇勒馬立於宛城北門,玄色太守官袍的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內裡暗青色的錦緞騎裝。他凝視著城樓上獵獵作響的“孫”字旗,目光深沉如夜。
“恭迎府君回城!”
黃忠渾厚的聲音在城門處響起。這位年過四旬卻依舊雄健的將領身著魚鱗鎧,頭戴赤幘,大步上前牽住孫宇的馬韁。他身後跟著的甘寧依舊是一身錦帆賊的打扮,隻是在外罩了件製式皮甲,腰間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
“城內情況如何?”孫宇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如蒼鷹斂翅。
甘寧搶先答道:“稟大哥,城內三十七處太平道暗樁已全部拔除。繳獲符咒、兵械若乾,擒獲負隅頑抗者四十六人。”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這些妖道單打獨鬥倒是滑溜,可惜碰上結陣的弟兄們,還不夠塞牙縫。”
孫宇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從城門內快步走出的黃祖。這位江夏豪族出身的將領今日特意穿著朝廷頒賜的校尉官服,以示鄭重。
“蔡德珪正在清點繳獲的文書。”黃祖拱手稟報,“其中有不少往來密信,涉及荊州各郡的官吏。”
孫宇腳步不停,率先向城內走去。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兩側,商鋪已然恢複營業,但往來百姓臉上仍帶著驚魂未定的惶然。他注意到幾個縮在巷口的孩童,正偷偷打量著他們這一行官兵。
“傳令:凡擒獲太平道眾,一律押往校場由趙都尉審訊。不得騷擾百姓,違令者斬。”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黃忠等人凜然應諾。
太守府衙署內,炭火燒得正旺。孫宇解下披風交給侍從,在主位坐下。蔡瑁捧著幾卷竹簡匆匆而入,這位出身襄陽蔡氏的年輕將領眼下帶著青黑,顯然徹夜未眠。
“府君,這是從南宮衍隨行物品中搜出的密信。”蔡瑁將竹簡呈上,“其中提到‘洛陽貴人’與‘北軍調度’等語,似乎朝中有人要與太平道裡應外合。”
孫宇展開竹簡,目光掃過上麵熟悉的南宮家暗記。這些用特殊藥水書寫的文字在炭火烘烤下逐漸顯現,內容果然涉及朝廷隱秘。
“皇甫嵩將軍在冀州與張角對峙,北軍五校精銳儘出。”孫宇指尖輕叩案幾,“若此時雒陽有變……”
他沒有說下去,但在場眾人都明白其中利害。若太平道與朝中勢力勾結,截斷北軍糧草補給,整個戰局可能瞬間傾覆。
趙空不知何時已倚在門邊。他依舊穿著那身青衣,外罩的羊皮裘上沾著夜露的濕氣。
“南宮小姐已安置在西院。”他朝孫宇微微點頭,“她身邊的侍女確實都是黃巾軍眷屬,不過……”他頓了頓,“都是父母丈夫死於戰亂的孤女。”
孫宇眸光微動。他想起那日在驛館,南宮雨薇癱坐在地時絕望的眼神,像極了被雨水打落的玉蘭。
“加強西院守備。”他聲音低沉,“沒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
趙空挑眉:“包括南宮家的人?”
“尤其是南宮家的人。”
西院坐落在太守府東南角,院中引淯水支流造就曲池,雖是冬日,幾株老梅卻已綻出點點花苞。
南宮雨薇坐在臨水的軒窗前,望著池中枯荷出神。她已換下那日沾染塵血的曲裾,穿著月白深衣,外罩一件藕荷色繡銀線梅花的鬥篷。發髻簡單挽起,隻簪著一支素銀簪子。
“小姐,用些羹湯吧。”侍女捧著食案輕聲勸道。這女孩名叫阿蘅,原是黃巾軍小頭目的女兒,父親戰死後被太平道收容。
南宮雨薇搖了搖頭。她目光掃過院中值守的士兵,他們沉默如石像,腰間環首刀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泛著冷光。
腳步聲從廊下傳來。趙空獨自一人走進院子,揮手讓侍衛退到廊外。
“南宮小姐住得可還習慣?”他在軒窗外站定,並不進屋。
南宮雨薇起身微微一福:“多謝趙都尉關照。”
趙空打量著眼前女子。不過數日,她原本瑩潤的臉頰已清減不少,但舉止依舊保持著世家千金的雍容氣度。
“令兄之事,我很遺憾。”他語氣平淡,“但南宮家與太平道勾結的證據確鑿,孫太守不得不如此處置。”
南宮雨薇抬眼看他,美眸中閃過一絲痛楚:“趙都尉今日前來,不隻是為了說這些吧?”
趙空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令牌放在窗台上:“這是出入西院的令牌。孫太守說……若小姐想回揚州,他可派兵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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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揚州?”南宮雨薇淒然一笑,“然後眼睜睜看著南宮家在這亂世中萬劫不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