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扶額:“說來說去,我就不該帶著你這禍害,這一路上來,同你在一塊,就沒一件好事。”
這話蜀辭不愛聽,所以有人替她先開了口:“兄台這話好沒道理,你莫不是覺得自己出自於太陰一脈。
同為詭道者,人家不看僧麵也要看看佛麵,天下詭道之術,唯有太陰大帝獨占九分鼇頭,身為後輩,多少也要敬畏三分。”
百裡安道:“不至於如此誇張,隻是那鬼仙一番布局,明顯皆是為蜀辭而來。”
姬鈺覺得他是在嘴硬心軟。
既然明知道蜀辭是個大麻煩,那鬼仙歲遊不惜動用三千陰屍也要布下這樣一場鬼局,皆是為了蜀辭而來。
但即便如此,他仍舊並未將蜀辭扔下。
若是他方才在陰虛穀中,將蜀辭交給他。
那鬼仙歲遊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忌憚太陰大帝的名聲,將他放歸無儘海。
可如今,三人的情況怕是很不好。
百裡安道:“既然姬鈺兄與這鬼仙鬥了數千年,想必對他的能力與手段必然是十分了解,方才那屍林便是姬鈺兄一手破解的,不知眼下可有何對策?”
“對策?”姬鈺歎道:“你倒是說得好生輕鬆,這鬼仙歲遊在仙界時,修行資質便淩駕眾仙。
加之為仙尊祝斬親力栽培,背後又吞噬不知多少仙族將士的魂魄,當年罪發之時,他被鎖了琵琶骨,壓上誅仙台,都能逃脫至人間。
我雖說與他鬥了幾千年,卻全然不是他的對手。
更莫說這鬼仙歲遊的氣運機遇也是不凡,入人間後,立足於人間陰虛穀後,竟能與一方天地發生元神共鳴。
他手段素來陰狠毒辣,對自己也是殘忍無比,將自己的元神為墨,神識為筆,在這陰虛穀中畫出了十八層小地獄。
而他的身體與這陰虛穀早已融為一體,我們落入地裂之中,亦是落入了他腹中的十八層小地獄中。”
姬鈺目光垂下,看著腳下浮動著碎冰的寒冷死水。
“這是十八重地獄的寒冰地獄,也是其中最為可怕的死亡地獄,世間的魑魅魍魎甚至是仙佛妖鬼,皆畏懼的業報之地。”
“在這裡,無儘的寒冷,看不到儘頭彼方,看不見出路,解不死劫。
但凡落入他腹中的寒冰地獄,短則幾日長則幾月,就會殺寒入體,不堪折磨,肉身凍結成灰冰,靈魂永祭死水之中。”
百裡安垂眸道:“你是說,這寒冰地獄是鬼仙歲遊腹中最強大的一重地獄?”
姬鈺道:“不錯,由此可見他對蜀辭執念之身,為求穩妥,他甚至不惜直接祭出自己最強大的底牌,我們想要離開這裡,可沒那麼簡單。”
冷寂的死亡之霧在水麵緩緩彌散,如同一片濃烈的雪色。
隨著姬鈺逐漸沉重的語音響起,眾人足下冰冷寒寂沒有半分波瀾的死水卻仿佛會無聲無息的吃人一般,竟是不知何時,那水竟是已經沒上了腳踝。
腳踝之下被死水浸濕的部分,寒意砭骨,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刺痛,便瞬間失去了知覺。
百裡安站起身來,將蜀辭身體抱起來,小小一團攏在手心裡涼沁沁的,即便有火符的烘烤,她的體溫仍舊很低。
看來尋常靈火根本難以壓製此處的寒意。
百裡安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將她抱起放在肩頭,儘可能的離那水麵遠一些。
蜀辭眯著眼睛,爪子下的火符被她一踩便落下了一個霜色的爪印,顯然在這片寒冰地獄中,體內多年的沉屙寒疾終於忍不住開始爆發。
她眯著眼睛,隻覺得身體冷得快要結冰,卻是沒有像往日那般同百裡安賣弄可憐。
而是一聲不吭地縮在那裡,整個人顯得懶洋洋慢吞吞的,仿佛連意識都要就此凍結。
姬鈺看了蜀辭一眼,目光微染異色,似是不解身為魔河的蜀辭為何會如此畏冷。
他看著蜀辭,關切問道:“你何時變得這般畏寒了,要不要到我的懷裡來,比起屍魔,我的體溫更加溫暖哦。”
蜀辭掀了掀眼皮,隻淡淡回了一個滾字。
百裡安道:“在這世上,任何地方,不論何種絕境,能入自然便能出,地獄尚分十八重。
十八之後便是儘頭,這間寒冰地獄卻看似無儘,左右乾坤之大,不過一個陰虛穀三十裡罷了。”
若是正常腳程,他與蜀辭入了陰虛穀,走上兩個時辰,便可徹底出穀,可他卻走了整整幾天幾夜,卻仍舊困於穀中。
可見鬼仙歲遊,不僅僅擅長詭道之術,如此看起來,更加擅長陣法奇門之術。
他在自己腹中乾坤中繪出十八重地獄時,顯然也應用到了此等術法。
“金自礦出,玉從石生,非幻無以求真。”
“道得酒中,仙遇花裡,雖雅不能離俗。”
“陣術之法雖妙,但若能夠找其陣眼破之,無儘之路方有涯。”
姬鈺皺了皺眉,神情有些抗拒:“我們是從那鬼仙嘴裡被吞入進來的,有進有出,那出口自然也就隻能是……”
蜀辭神色一厲,道:“你閉嘴!”
姬鈺訕訕閉嘴。
百裡安輕咳一聲,道:“變化莫測為神,命蒂之宮闕也,名之神闕,連接內裡兩界,若是破之,寒冰地獄外泄於大天地,自可無懼。”
姬鈺聽得霧裡玄裡,“聽著好厲害的樣子,但這是什麼意思?”
蜀辭冷冷說道:“蠢貨,他的意思是找到鬼仙歲遊的肚臍眼,便可能有希望離開此地。”
“閒談就到此為止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百裡安看了姬鈺一眼,道:“雖說我們此刻在鬼仙歲遊的腹中,但保不齊他何時會再度發起攻擊,還請姬鈺兄能夠再與我合作一次。”
姬鈺問道:“你想與我怎麼合作?”
“保護好我的肉身。”
說完這句話,百裡安就閉上了眼睛,眉心隨即裂開一道赤紅色的光線,一縷閃爍著赤芒的符線從中溢散出來,然後化作點點瑩芒沒入腳下死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