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作為一個合格的靈能者,對這種精神攻擊的應付已經形成本能反應了。他自然地啟動了精神防線,屏蔽了聲音中所有壓抑著低層次的雜念,準備用自己的剛掌握的“神經炮”進行反擊。
可是,沒等到餘連發動自己的力量,他卻又停了下來。
他真的發現,無窮無儘的發光孢子向自己圍攏了過來,在幽暗的星空中閃爍著,咋看就像是群狼的眼睛。
他也能捕捉到,沸騰的能量在它們的神經觸手之間凝絕燃燒著的靈光,那是在虛空的夜幕之後升起的災厄之火。
……哦呀,這不就是我剛才招呼出去的靈子風暴嗎?
這個宇宙中,這些仿佛星辰一般的神經元單位,居然在複製自己的靈能波動?
餘連立在了原地,沉默地打量著周圍的火光,旋即發出了一聲嗤笑。他從身後摸出了自己的錘子,朝著身高萬丈的龐然身軀比劃了一下。
頃刻之後,他的身軀被靈子化作了致命風暴徹底覆蓋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柳葉似的,在正在燃燒風暴中盤旋著,五臟六腑都仿佛要位移了。這可絕不是單純的物理衝擊帶來的感覺,更像是精神和肢體遭受連續衝擊之後的微妙體驗。
許多年以後,餘連都一定不會忘記,這種細胞被再次蒸發的美妙的午後。
當然,午後是個形容詞。實際上,現實世界的時間現在已經走到了何處,便是餘連自己也都不清楚了。
原來如此,被靈子風暴轟炸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體會啊?這可被炮彈炸疼多了,也比刀砍斧劈火燒慘多了。
如果非要做個形容詞的話,一次性被成百上千的原子光矛刺中,大約便是這種感覺吧?上輩子的自己,無數次被光矛捅也無數次捅人,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明白這種微妙的體會了。
餘連頗有研究精神地點評了一下自己的技巧,然後衝著占據了半邊天空的夏莉比劃了一個鄙視的收拾:“你融合了個啥?再複雜一下這個呢?”
他終於動了。行知劃出的弧光並非斬擊,而是讓剔透的神兵反射著靈光,凝結成了一副畫麵:薩爾文伯爵抱著幼小的夏莉,坐在庭院中眺望著星空。
短暫的沉默之後,一股劇烈的能量伴隨著更激蕩的情緒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激蕩了起來。視野之內那些發孢子也都一個個熄滅了下去,就像是一個無形的黑洞驟然出現,當場吞噬了恒星了似的。
霎時間,占據了半邊天空的少女麵容也出現了扭曲,扭曲出了猙獰的五官。
很好,她雖然也瘋了,但也總比一直板著一張時時刻刻掉在san的死魚臉好多了。
餘連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任由周圍的發光孢子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似的撲了過來,再次把自己淹沒。
可是,夏莉扭曲的瞳孔中倒映著餘連被自己的力量淹沒的畫麵,可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另外一個餘連卻從她另外一隻眼睛的瞳孔中出現了。
她此時的身軀竟然是如此的龐然,哪怕是那雙眼睛,也像是寬闊而平靜的湖麵似的,可以清晰地倒映出餘連的全貌。
於是,在那仿佛湖泊一樣的瞳仁中,餘連清晰地倒影再次舉起了行知,用靈光凝成了畫麵倒映出了披著骨翼的主宰,她蹲在地下廢墟之中,將反光的孢子注入到了被汙染過的汙水之中。肮臟的汙水開始發光,看著更無法下咽了。可是,環繞著廢水的周圍,奇特的真菌卻在開始生長。
鏡像與鏡像之間的對峙,似乎形成了一個無限的虛幻空間。
發光的真菌化作了菌毯在無限的空間中,無限地生長蔓延著,無窮的生命力便也在不斷繁衍了起來。
她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
蟲群的主宰,確實擁有這樣的力量。
夏莉的雙目出現了恍惚,可緊接著,一股瘋狂的情緒再次汙染了她的實現。
那平靜的湖麵開始律動,開始燃燒,化作了沸騰的血海。她發出了無聲的瘋狂吼叫,可怖的身軀擺脫了背後的母巢束縛,背後的骨翼遮蔽了天際。
“這就惱羞成怒了?這就破防了?話說,你們到底是誰破防了啊?”餘連一本正經地點評道。然後,他的身軀再次被撕裂。
可緊接著,餘連再次出現了。
當然,一同出現的,還有他用行知照耀出來的,夏莉的“過去”。
她穿著灰蒙蒙的鬥篷,像是一個失去家園的流浪少女似的登上了難民船。她縮在船艙的角落中,想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背景板。可是,惡行惡相的培卡人水手長依然發現了她。他抽動著醜陋的鼻子,板著臉把麵餅和湯放在了裹著會鬥篷的少女麵前。
襲擊難民船的海盜在突如其來的蟲群攻擊下全軍覆沒。夏莉踏在燃燒的海盜船上,任由自己的兵蟲在船艙中撕裂著,殺死所有的惡徒,吞噬他們的身體。
當海盜船徹底沉沒的時候,她最後看了看遠處的難民船,跳上了自己的利維坦蟲巢,揚長而去。
漫長的旅行中,她殺了許多人,有死有餘辜的,當然也有無辜的,甚至還有被誤傷的。
她的精神漸漸趨於平和,似乎已經接受了一切的因果。
餘連被“殺死”了上百次,代表夏莉“過去的”的畫麵也連續出現了上百次。一直到身高萬丈的夏莉“法相”出現了鬆動。
“你要淨化誰呢?中二病拯救不了世界的。你改悔吧!夏莉!”
在這個空間中,正回蕩著餘連的聲音。
若有若無的靈息在空中閃過,凝成了晶簇,接著又構成了最清晰的鏡麵。
她依稀聽到了聲音。
“夏莉,我以前也差點死了好多次呢。可是,我沒有放棄,爸爸也沒有放棄,所以我們總算是努力地等來了改變的機會。所有的事情,都是取決於你怎麼做的。”
那些聲音越來越清楚。
“我啊,夏莉小姐,啊哈哈哈,我也沒什麼文化。也不知道正確的未來是什麼樣的,但我知道,一定不應該是這樣的。對對,這確實艦長教的,但咱覺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在丹鐵城外的荒原之中,穿著機甲的夏莉高舉著戰旗,一馬當先地向遠處的火線發起了衝鋒。她的的動作笨拙卻又一往無前,在她的身後,是漫山義軍將士和射向星辰的炮火。
這是她看到的最清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