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這家夥是個潛在的反賊啊?我為什麼要愧疚啊?
“我同意佩格塞艦長的判斷。”這次說話的居然是在龍船上的沙梅恩子爵。
他是這支艦隊的二把手,負責指揮全艦隊所有的超凡戰力,本人還是還是最年輕的掌旗官。他的肯定,和其他人的份量自然是大不一樣的。
佩格塞艦長很受感動,甚至都有有點受寵若驚。他知道大部分人一定會覺得自己的話刺耳,但也一定會有人支持自己,但他確實想不到,首先旗幟鮮明表達態度的,竟然會是沙梅恩子爵和赫彌莎星見官這兩個最大牌的貴族老爺。
沙梅恩子爵又道:“可是,我並不認為這是明智的做法。”
他進一步解釋道:“戴霞伯爵是斯列恩王的宮相,便可以代表王家意誌。她正在代表王室,向全星域求救。可是,若我們沒能夠全力以赴的支援,落在天域諸公眼中,這是什麼行為呢?更重要的是,索拜克司令,您和我們不同,您現在已經是蘇琉卡王殿下的心腹了?”
索拜克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表那位風頭正勁的年輕女王的意誌的。
蘇琉卡王要求手下人對斯列恩王家見死不救,這是什麼性質?又會引起怎樣的政爭?
塞爾璐小姐點頭,這其實也是她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佩格塞艦長也頓時不說話了,無聲地歎了口氣。他確實是個潛在反賊,但往往越反體製的人才越懂體製。他不得不承認,副騎士長大人說的都對。
軍人按理說隻應該把精力放在軍事上,可若一切都隻是軍事問題,卻又是何等奢望啊!
索拜克則頗為驚訝地看了看和自己並稱四天王的同僚,就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
他以前一直都覺得,像是沙梅恩這樣驚才絕豔的天縱之才,應該會是個很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隻會追求真理之側的靈能苦修者,亦或者一個高潔充滿榮譽感的戰士。
而在過去的幾次接觸中,對方也確實給了自己這種印象。
他確實是萬萬沒有想到,堂堂的伊彌爾·沙梅恩子爵,星際騎士團現役最年輕的擎旗官,“棱鏡”沙梅恩,竟然是有講政治的一麵。
政治一定是會玷汙這種高潔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人但凡是到了這個地位,誰又能不講政治呢?像是我這麼淳樸的小鎮青年,明明隻是想要複興貴族家名然後轉後勤平安過點小日子,現在也被迫要講政治了。
想到這裡,耶格爾·索拜克莫名地覺得有些悲涼了,然後戰術性地後退了一點,捧起了自己的茶杯。
然而,赫彌莎星見官又滿臉古井無波地開口:“那麼,為什麼可以堅持一個星期呢?她以什麼理由做出如此保證?”
大家不由得紛紛側目,卻又都無法回答。畢竟,所謂的一個星期,確實是宮相女士的自由心證了。
大家就現在算是再遲鈍,也應該能看出來了:星見官女士不是和宮相有仇,就是和斯列恩王家有仇。
正在喝水的索拜克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這次還真不是戰術性的。
塞爾璐子爵卻掃了自己的長(dui)官(xiang)一眼,盤算道:“斯倫堡的防禦炮兵有四個旅,裝備著兩百門可以攻擊到太空軌道的各型大炮,而擔任衛隊的裝甲擲彈兵則有六個旅。這是符合選帝王的衛軍規格的。如果把這些部隊調入金羽城城區布防,便可以借助複雜的街區隱藏自己,說不定能構建更嚴密的防線。”
“所謂的嚴密防線,就是讓幽靈投鼠忌器?”星見官看向了自己的堂妹。
她就算是提問,用的也都是這種毫無起伏的敘述性言語。
子爵小姐也戰術性地靠在了椅背上,擺出了一副“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有”的表情。
所以,你們這對堂姐妹的關係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索拜克不明所以。
“如果是他的話,確實有可能放棄對城區軌道轟炸。”沙梅恩道。
“是的,他從未有過屠殺平民的舉動,也不會虐待戰俘。”索拜克下意識道:“相比起來,我們這些自詡高貴的……”
“長官。”塞爾璐小姐壓低了聲音,順便還在桌子下踢了對方一腳。
索拜克趕緊閉嘴。他再次告誡自己,以後必須要小心謹慎,連說話都一定要三省吾身在腦子裡過上幾遍。下次要是在拜瑞恩公爵,亦或者彆的大佬麵前一不小心把真心話脫口而出,可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星見官小姐又道:“還有,為什麼是戴霞伯爵?斯列恩王菲蓮殿下何在?”
索拜克想說那位殿下才十五歲,自然是需要宮相替自己發言的。
不過,考慮龍王家族的品種,十歲不到能砍人的都比比皆是。誰說十五歲不能再大眾麵前發言的呢?
這情況便確實有點蹊蹺了。
佩格塞艦長也反應了過來,幽幽道:“戴霞伯爵提了先王的陵寢,提了城市和居民,提了在金羽宮地下避難的人員,卻唯獨沒有提到斯列恩王本人嘛。”
索拜克戰術性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用酒杯遮住了自己的臉。他知道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自己了,正等著自己決策,但他現在其實已經很想要直接放棄思考了。
好在這個時候,通訊官又帶來了一連串的最新情況變化。
首先是好消息,斯倫堡人口最多的金羽城區之內,確實升騰起了連綿不斷的衝天炮火,試圖攻擊軌道上幽靈戰艦。
不用說,斯列恩王確實是在把那座至少有兩千萬平民居住的城市,當做是盾牌了。
於是,這艘被視為惡魔的“幽靈戰艦”,似乎也真的表現出了投鼠忌器的反應。她沒有轟炸人口密集的城區,反而還不斷在提升高度,直到脫離了大氣層。
這一刻,大家的情緒確實都很複雜。
我們居然會因為敵人的道德而占到便宜?到底誰才是正義一方啊!
同時,距離目標更近的榮耀之門方麵的艦隊,也正在加速向斯倫堡的方向趕路。
“我們至少不能是最後一個抵達的。”塞爾璐小姐道。
索拜克再次陷入了猶豫。理智上,他當然認為,佩格塞艦長的提議是正確,可在感情上,果然還是應該和光同塵的。
“已經不用選擇了。”星見官小姐忽然道。
“啊?”
“金羽宮已經沒了。”她又道。
她依舊是在麵無表情中,但這時候可真就一下子把神棍的氛圍感給拉滿了。
於是,現場的氣氛頓時就緊張壓抑了起來。
“啊哈,我隻是在說一種可能性。”她又古井無波道。
大家不由得紛紛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