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營造司,熟悉的質樸彆院,熟悉的統領門衛,熟悉的君臣二人。
“趙愛卿之勞苦實在讓孤汗顏,夜深,孤隻能以水帶茶,敬趙愛卿一杯!”
太子朱標不等趙征回應,就直接將一杯水全部下肚。
在趙征的視角,隻感覺他喝的好像不是水,更不是茶,是酒。
難道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朱標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雖然每一次,基本都是自己瞧見。
閉眼的瞬間,意識幾度輪轉,所有傀儡的經曆彙總。
龐大的信息流,讓他臉上控製不住同步表現出一絲疲態。
讓太子朱標以為,他是換到舒適的環境後,終於反應過來了身體上的疲倦。
對於自己深夜的打擾,生出一絲愧疚。
同時,也有一絲輕鬆。
趙征在自己麵前,不似父皇當麵,有更多真實。
那自己內心的糾結,肯定也能得到更真實的答案了。
隻是
他知道向趙征詢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問題,畢竟他內心的糾結,好像找不到具體。
“營造司比較簡陋,難有準備,殿下深夜到訪,必有要事。”
“不知臣當如何為殿下分憂?”
揉了揉太陽穴不見好轉,趙征直接開掛,恢複到了最佳狀態,以免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做錯什麼事。
隻是在太子朱標的眼裡,他的這番前後改變,卻又多了一份光輝。
可自己肚子裡的問題,總歸是要解決。
於是太子朱標愧疚抬頭,隻是這份愧疚裡,更多還有迷茫。
迷茫——
小民迷茫明日吃食,家中老母,榻上孩童,但明日多與今日同,所以皆是對具象的未來抽象。
而到了太子朱標這個份上,能夠讓他迷茫的事,隨著年歲增長,幾乎隻剩下那一件事。
那一件事的明日,完全不同。
就是這個王朝的明天。
趙征看到太子朱標那副模樣,瞬間明白,這下,腦子也是真的有些痛了。
“孤是真的羨慕趙愛卿,羨慕工部眾多臣工,每日都能精力滿滿,充滿乾勁。”
“說來慚愧,孤近日實在難以入眠,又說不出具體,隻感覺內心有些煩躁不安,便隻能來詢問愛卿有什麼意見。”
“孤也曾想與父皇探討,但父皇聖武,孤提起親身巡訪遷都選址一事,立刻便得到了肯定,至於後續實在難以開口。”
太子朱標這一番話,說得痛苦,但若被曆朝曆代的太子聽見,絕對會被他們的唾沫淹死。
消化完所有記憶的趙征,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內心則是鬆了一口氣。
“殿下悲憫天下,實在是萬民之福。”
“關於親查遷都一事,殿下不必著急。”
“殿下之憂,臣私想,殿下內心已有答案,隻是疲累積重。”
“至於羨慕臣等,殿下說笑了。”
如果讓趙征成為太子,甚至不用是太子朱標這個等級,或者掛來得大一點,他都何至於此。
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偉大大多源於渺小,平等大多源於不公。
如果他成了太子,他最多隻能保證自己將來不是昏君。
而太子朱標聽見趙征暗戳戳的嘲諷,也是沉默了下來。
是啊,天下人都羨慕他這個太子,太子卻去羨慕臣工乾活乾得開心。
“臣工大多不過為職,為責,為私,不得已而為之。”
“若可閒平富家翁,無有身體力行者。”
一直待在高爐旁,趙征還是缺水的,不等太子朱標回答,就又一杯下肚。
咕嚕聲加上言語,徹底將太子朱標的話給堵死。
“愛卿也不許孤出京”
“孤想,趙愛卿定不在剛才言中,如今京城內,能知孤者不多,是夜獨愛卿一人罷。”
回答不了,就高高抬起。
太子朱標是當初的太子,卻不是當初的朱標。
趙征明白,今天自己是必須得說點什麼,不然太子朱標肯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殿下可知今夜為何工部上下,皆對著一爐新鐵激動不已?”
也幸好,太子朱標不是丞相,趙征更不是使君,雙方一旦坐下,就隻是兩個口渴的人。
“是為度量衡之穩定?”
有先前的小抄,太子朱標回答得很輕鬆,自然,他的內心也有控製不住的一絲激動。
度量衡統一一事,經百年天下地分,又新增化外地,早需勘定。
但一旨出京,至多能到府城。
再下,富餘府城拓板再發,其餘,有能者改,凡者隻能依用舊製。
以上,已按優論,惶談以手為尺。
而如今這件大事,就這麼被趙征帶領著工部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