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喘息。
陳瑾盤腿坐在艦橋中央,長發無風自動。
她閉著眼睛,但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觸須,覆蓋著整艘飛船的每個角落。
三個幸存的導航員縮在控製台旁,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們麵前的星圖上,一條紅色的航線正指向天鵝座β7——奴隸集團的大本營。
“還有多久?”陳瑾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無塵帶的真空。
最年長的導航員——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顫抖著回答:“按、按現在的速度,十二個標準時後到達跳躍點...”
陳瑾沒有回應。
她的意識正遊走在貨艙區,那裡有三百二十七名被釋放的“貨物”正在恐慌中自救。
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受傷的手臂,試圖操作通訊設備;幾個壯年男性在拆解貨箱,想製作簡易武器。
角落裡,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在無聲地哭泣,她的母親已經死在了籠子裡。
這些畫麵像數據流一樣從陳瑾的意識中流過,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你們。”陳瑾突然指向兩個導航員,“去修理生命維持係統。”
兩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艦橋。
留下的禿頂導航員臉色更加蒼白了。
陳瑾睜開眼睛,銀色的眸子直視著他:“你知道我是誰?”
導航員的喉結上下滾動:“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您,不要殺我,我還有妻兒老小...”
“陳吉說錯了。”陳瑾輕聲自語,“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導航員突然跪下:“求求你!我隻是個打工的!我有家庭,有三個孩子——”
“安靜。”陳瑾的聲音不大,卻像刀鋒般切斷了導航員的哀求。
她站起身,走到觀察窗前。
窗外是永恒不變的星空,無數光點冷漠地注視著這艘載滿罪惡與救贖的飛船。
陳瑾的指尖輕輕觸碰暗紅色結晶。
她想起了那兩個總是笑眯眯的老頭。
“告訴我,”陳瑾沒有回頭,“你們把抓來的人送去哪裡?”
導航員咽了口唾沫:“大部分...大部分送去邊緣殖民地的礦場...年輕漂亮的會送到豪門做仆人...特殊的...特殊的會送到各大實驗室...”
“最多的都是送往邊境戰場以及私人武裝……”
陳瑾的手指微微收緊。
實驗室。
她看過類似的視頻,陳吉跟她科普過的東西總是送到實驗室的人,基本沒有一個好下場。
“為什麼反抗的人會被關在水艙裡?”她突然問道。
導航員明顯愣了一下:“那、那是懲戒艙...用來...用來...”
“說實話。”陳瑾轉過身,銀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是篩選!”導航員崩潰地喊道,“需要特定基因型的人做實驗...水壓會激活隱性基因表達...我們隻是按命令行事!”
陳瑾的瞳孔微微收縮。她想起殷老曾經說過的話:“宇宙中的惡,往往藏在冠冕堂皇的理由後麵。”
艦橋的門突然滑開,一個滿臉是血的少年衝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從船員屍體上撿來的脈衝手槍,顫抖著指向陳瑾。
“你!”少年嘶啞地喊道,“你為什麼不救我們?!你有這種力量,為什麼隻是站在這裡?!”
導航員驚恐地縮到控製台後麵。
陳瑾平靜地看著少年充血的眼睛,那裡麵盛滿了憤怒、恐懼和絕望。
“因果已了。”她說。
“什麼狗屁因果!”少年扣動扳機,脈衝光束在陳瑾麵前一尺處詭異地扭曲、消散。
“我妹妹死在那群畜生手裡!他們把她...他們把她...”
少年的聲音破碎了,手槍從他手中滑落。
他跪倒在地,肩膀劇烈抖動。
陳瑾靜靜地看著他。
手指動了動,但終究還是沒有動手。
在天星街的荒原上,她見過太多死亡。
異獸廝殺,獵人殞命,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
陳吉帶她離開荒原時說過:“外麵的世界不一樣,人有選擇善惡的權利。”
但她現在明白了,陳吉錯了。
宇宙和荒原沒有區彆。
“複仇不會讓你妹妹回來。”陳瑾說。
這是陳吉常說的話。
少年猛地抬頭,眼中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那你為什麼殺了那些人?!”
陳瑾思考了一會兒。
這個問題殷老也問過她,在她第一次殺死一個試圖偷襲她們的人後。
“他們擋了我的路。”她最終回答,和當時一樣的答案。
少年發出撕心裂肺的笑聲:“怪物!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怪物!”
陳瑾沒有反駁。
小屁孩,懂個屁。連她自己都是懵懂的狀態,才懶得跟你說呢。
她轉向導航員:“調整航線,避開巡邏區。”
導航員慌忙點頭,手指在控製板上飛舞。
少年癱在地上,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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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瑾的精神力掃過飛船。
被釋放的人們已經找到了食物和醫療用品,正在互相包紮傷口。
那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被一個年長婦女抱在懷裡,婦女哼著走調的搖籃曲。
這一幕讓陳瑾想起一些碎片般的記憶。
天星街的夜晚,荒野獵人粗糙的手掌,還有篝火旁含糊不清的童謠。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人類溫暖。
“你...”少年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你要去他們的老巢,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