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聞淵雖然沒聽見這兩人在說什麼,但餘光之間卻見著小丫頭輕輕一晃的身形,撩了撩眼皮子看過去,正好看到她緊緊咬著嘴唇的樣子,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哪一年?”慕容鈺軒有些不確定地盤算著,“十六、十七……大概有個十六七八年了吧,這些年時間似乎過得飛快,每一天每一天都一樣,有時候就連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都會忘記,一回頭才恍然已經過了這許久……去年的冬天,是在一個小鎮子上過的,年也是在那裡過的,家家戶戶吃著團圓飯的時候,我在那個小鎮唯一的一家客棧裡,一個人吃了一盤醬牛肉和一盤餃子,那時候我便覺得,我這輩子大概就是這樣了,一個人,形單影隻地趕路,趕到趕不動為止。”說罷,又笑。
元戈打眼看他。
這些時日下來已經所剩無幾的最後那點懷疑和不信任,便在這番話裡有了逐漸皸裂瓦解的跡象。
十六七八年,算算時間,慕容少柔離開了慕容家就往盛京城來,遇到了溫長齡嫁進溫家隨後懷孕生下溫淺,這些時間都對得上,隻有……母親那邊的時間卻如何也對不上,若是慕容鈺軒的話,一定會知道吧?心裡七上八下地計較著,麵上卻半分不顯,甚至一隻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溫小白,緊了緊後牙槽,略顯生硬地轉了話題,“那,另一位同胞姐姐呢,之前聽你說起過,說是嫁去了知玄山?可是元戈的母親?”
對方詫異看來,隨後又很快釋然,甚至因此也為對方突然對慕容家的事情感興趣找到了很好的“理由”,“對了,少夫人認識元戈,難怪……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小小年紀沒了母親,彼時應是記事了才是,這些年她該多苦呀……聽說她是采藥的時候不慎墜落懸崖,哎……”
後麵的話,元戈幾乎沒有聽見,那些字字句句入了耳,她覺得自己聽得懂,可不知道為什麼,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她突然又覺得不敢懂。
她指尖倏地攥緊,溫小白吃痛,“嗷嗚”一聲竄了出去,撒著四條小短腿朝著宋聞淵跑去,元戈臂彎裡落了空,這才有些恍惚地回了神,視線落在空落落的掌心中,那些縱橫交錯的脈絡看起來像是一張網,網住了每一隻渺小的螻蟻。
“元戈……”她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元戈的母親,知道慕容少柔離家出走了嗎?”
她不敢問母親到底為何而死、到底是哪一年離世,便隻好旁敲側擊地迂回著——小姨失蹤是在自己出生之後,彼時若母親已經離世,自是不會知道的。
慕容鈺軒終於發現了元戈的異樣,可他卻不知這異樣從何而來,隻以為十幾歲的小丫頭麵對這些天人永隔的事情終究心有不忍罷了,遂也隻是長歎唏噓,仰麵看了看天空,才道,“知道。”溫和,卻又肯定。
元戈臉色一白,隻覺得渾身都僵硬,她想去看慕容鈺軒,想看看他的表情有無說謊的痕跡,可她的脖子轉不動……她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聽著對方溫聲細說,“少艾出嫁後第一年冬天就生下了元岐,那次生產傷了身子骨不宜奔波,自此便從未回家省親,倒是有家書回來,卻也不多,通常大夫人寫個三四封,那邊回個一封,多是聊聊家常,說說元岐、說說元戈,最後問候一下我們,像是例行請安。隻那次知曉大夫人說了門少艾不喜的親事勸說無果之後,這家書便也沒了,但姐妹倆感情好,私下自是有聯係的。”
慕容鈺軒說得越多,元戈臉色越白,隻嘴角卻被咬得嫣紅,襯得臉色愈發蒼白如紙。
說說元岐、說說元戈……知玄山上所有人都說母親是難產而死,又如何在她出生之後還能往慕容家寄家書?何況她的記憶裡也無半點關於母親的記憶,就連兄長也說母親是難產,她可以懷疑任何人、任何事,獨獨兄長,絕不會騙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方才還覺得格外真實又熱鬨的煙火氣逐漸遠離,那些溫暖、那些熱鬨都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之外,冬日的暖陽打在元戈的身上她卻連半點暖意都感覺不到,她就像是一縷真正的遊魂,一縷感受不到溫暖的孤魂,慕容鈺軒還在說著什麼,可那些字飄進耳朵裡,她卻什麼都聽不見。
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那封寄給小姨的奪命家書到底是不是母親寫的?既然姐妹情深,為何多年從無聯係?既是多年未見,為何突然月餘都等不及孤身一人也要上路?這裡麵,從未現身的慕容家,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元戈想不明白,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以此來平息紊亂急促的呼吸,出口的疑問逐漸犀利,幾近詰問,“你說你找了少柔十幾年,你又說姐妹倆定有私下聯係,為何你不去知玄山找慕容少艾問一問?”
陡然拔高的聲音令對方錯愕,也令廊下的宋聞淵錯愕,更讓還在交手的兩人齊齊罷手看來,元戈卻隻是死死攥著掌心,仰麵看著慕容鈺軒,字字句句問道,“為什麼?”
“我……我、我去了的,我非知玄山人士,隻能在前山等她,可她不見我……我在知玄山等了三天,可她還是不見我,我讓人帶了口信,她也置之不理。她怨大夫人,也怨我,更怨慕容家……她寧可少艾遠離慕容家,自然什麼都不會告訴我的……”慕容鈺軒看著突然間像是有什麼情緒爆發的元戈,又掃了眼周遭看過來的眾人,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無措,急急忙忙辯解著,又後知後覺地小心質疑,“少夫人,您……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少夫人,您、您是不是知道少柔在哪裡?”
慕容鈺軒問著這話的時候,瞳孔都顫。
那邊廊下,宋聞淵抱著溫小白,緩緩站了起來……
元戈咽了咽口水,像是將那些洶湧的情緒也一並咽下,靜靜地抬眼看著慕容鈺軒,連對方一絲一毫的表情都不願錯過,然後才字字句句說道,“慕容鈺軒,我不認識慕容少柔,我也從未在盛京城聽過慕容的姓氏,你是第一個,亦是唯一一個。”
她的臉色,又白,又沉,凝著風雨欲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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