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跳動，一滴淚水無聲地滑過她的臉頰，落入火中發出輕微的“嘶”聲。
然後是漫長的旅途。
奶奶緊緊摟著小霄雲，坐在顛簸的長途汽車上。
窗外是不斷後退的田野和山巒，小霄雲昏昏欲睡，隻覺得這條路長得沒有儘頭。
奶奶哼著模糊的童謠，聲音沙啞卻溫柔。
“我們要去一個新家，小雲會喜歡那裡的...”
新的家是一個偏遠的小村莊，土坯房，紙糊的窗戶，晚上能聽到蟲鳴和風聲。
村裡的孩子們常常圍在一起，指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城裡娃”竊竊私語。
“他是撿來的！”一個胖墩墩的男孩大聲說，“我媽媽說他爸媽不要他了！”
小霄雲衝上去和那孩子扭打在一起，被奶奶拎回家時還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哭。晚上，他窩在奶奶懷裡，小聲問：“奶奶，我爸爸媽媽真的死了嗎？”
奶奶的手停頓了一下，繼續有節奏地拍著他的背：“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小雲有奶奶就夠了，好不好？”
然而每次問完這個問題，霄雲總會在深夜醒來時，看到奶奶獨自坐在院裡的老榆樹下，佝僂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瘦小，偶爾能聽到壓抑的歎息聲隨風飄來。
就在這歎息聲中，霄雲猛地驚醒。
空調還在靜靜運轉，臥室裡一片漆黑。他坐起身，摸了一把額頭，全是冰涼的汗。
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夢裡那種無助和迷茫的感覺依然清晰。
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淩晨五點十七分。
睡意全無。
他赤腳走到窗前，拉開一絲窗簾。
城市尚未蘇醒，隻有零星幾盞路燈在朦朧的晨霧中散發著微弱的光。
他從床頭櫃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
橘紅色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滅，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那些年被村裡孩子嘲笑的畫麵，奶奶欲言又止的神情，還有後來從劉司令那裡得知真相時的震驚和不解——所有這些記憶如同碎片，在煙草的氣息中重新拚接完整。
“神盾局...”他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多麼光榮偉大的事業，值得讓一對父母拋下年僅三歲的孩子，值得讓一個老人獨自承擔所有的秘密和艱辛。在國家大義麵前，一個小家的幸福是否就輕如鴻毛？
指尖突然傳來灼痛，他猛地回神，發現煙已經燃儘，煙灰險些落在床單上。
他急忙將煙頭摁進煙灰缸，看著那最後一縷青煙緩緩升起。
“是該回去看看奶奶了。”他輕聲對自己說。
淋浴間裡，熱水從花灑中傾瀉而下，順著他結實的背部肌肉流淌。
水汽很快彌漫了整個空間，他閉眼仰頭，任由水流衝刷著臉龐，仿佛這樣就能洗去一夜的疲憊和夢魘帶來的躁動不安。
洗漱完畢後，他站在鏡前吹乾頭發。鏡中的男人眉眼間依稀還有當年那個倔強男孩的影子，但目光已然不同——更加沉穩，帶著曆經世事的銳利和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