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執法機器人魚貫而入。
紅色掃描光束在人群中遊走,最終鎖定角落的那桌客人,正是時厘先前偷聽的那一夥人。
機器人的身體裡傳出了荷魯斯的聲音:“你已觸犯思想罪,立即逮捕入獄,刑期五百年。”
多少?五百年?
整間酒吧陷入一片死寂。
酒保停下擦拭玻璃杯的動作,一直漫不經心的老板也直起身子,臉上笑意褪儘。
“我、我認……認你個頭!”
被指控的這夥人裡,其中一人忽然暴起。
一把掀翻桌子,桌麵的酒水冰桶叮呤咣啷地砸向那一隊機器人,轉身衝向最近的窗戶。
“嗤!”
激光束貫穿眉心,血洞中騰起一絲焦煙。
那具屍體睜著眼倒下,連帶其他沒來得及反抗的同夥也被當場射殺,倒映在眾人的瞳孔裡。
“……”
酒吧內鴉雀無聲。
紅光掃描關閉,毫無情緒起伏的機械聲繼續彙報:“已無生命體征,思想犯儘數伏法。”
機器人越過人群集結向外走去。
城市治安管理所由治安員和機器人組成,機器人不聽命於人類,隻聽從荷魯斯的調配。
荷魯斯就是那顆懸浮在城市上空的量子智腦。
它存在的意義,是維持中心之城的穩定。
它將中心之城從一個原本精密運作的整體,劃分成了一個個相互隔離的區塊。
人們的生活範圍被限製在各自的區域內,一言一行都受到嚴密的掃描、評估。
它監視著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任何被標記為“不穩定因素”的異常數據,根本等不到在大腦裡完善成形,就在它的防火牆下灰飛煙滅。
荷魯斯以絕對理性鎮壓人類感性,最大程度地避免某些階級的私心和貪婪讓中心城消亡。
時厘以前隻聽說過“思想罪”,從來沒見過有人因此被逮捕,還以為隻是一種誇張的說法。
那桌人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源頭……又是什麼?
中心之城每個城區的最高建築外牆上,永遠循環播放著同一句話:“積分即自由!”
理論上,隻要她們攢夠積分,就可以向荷魯斯發出升級居住權限的申請。
但越是底層的城區,合法獲得積分的渠道就越少,維持生存所需的積分卻越多。
即使她們不吃不喝,可能一輩子也攢不夠進入上一級城區所需的社會信譽分。
想爬上去很難,跌落雲端卻很容易。
在五區,有不少從二三四區掉下來的“可憐蟲”,喜歡坐在廉價酒吧,用上等人的口音炫耀那裡的生活設施,偶爾蹦出幾個高級詞彙。
在被問到“為何墜落”時,惡狠狠地瞪一眼好事者,在哄然大笑中裹緊外套走出酒吧。
時厘還從來沒見過一區的原住民。
據說那裡的人一旦犯下足以抹消掉特權的重罪,要麼當場處決,要麼直接生態化處理。
——流放到生人禁止的養殖場。
那裡隻有巡邏機器人和布滿尖刺的電網。
沒有人能活著從第七區逃出來……
機器人離開後,酒吧裡隻剩下新風係統運作的嗡鳴,眾人望著那扇顫巍巍的大門。
“撲哧——”
不知是誰先笑出聲,笑聲像病毒般在人群中擴散,氣氛很快恢複了先前的熱絡。
“……”時厘忽然覺得好奇怪。
她注視著那一張張猙獰又癲狂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