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咣鐺的腳步聲停在了休閒區。
裴望星上次在醫院大樓裡看到的大象滑梯,這次經過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注意到蹺蹺板一側壓著的地麵,有塊土質明顯鬆動,和周圍的地麵不太一樣。
正打算走過去查看,旁邊忽然傳來“吱呀”一聲,剛剛還靜止的秋千,輕輕地晃了起來。
起初隻是微微搖晃,像被風吹動。
但隨著她的走近,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生鏽的鐵鏈和環扣摩擦,聲響愈發刺耳。
如果一開始還能解釋是自然現象,現在怎麼看都是有一道看不見的力在作用。有人坐在秋千椅上,一下一下蹬著地,越蕩越高。
裴望星暗暗握緊手裡的工具,相比看得見的詭異,她更討厭這種看不見的威脅。
她不自覺腦補秋千上坐著一隻鬼孩子,一邊樂此不疲地蕩著秋千,一邊盯著她這裡。
無論秋千蕩得多高,腦袋都死死地定著,眼珠一動不動,就像飛行中的鳥類一樣穩定。
裴望星想象著那個畫麵,心裡的退堂鼓越發昂揚,硬著頭皮繞過秋千。
蹺蹺板安靜地矗立在空地一角。
左邊那頭壓得很低,右邊翹在空中。
兩邊都被磨掉了漆,中間的固定器上還沾著些暗褐色的斑點,像是噴濺上去的。
裴望星想到,蹺蹺板一直壓著,不一定是上麵沒人,也可能是隻有一邊坐著“人”。
那她直接抬起來,好像不太禮貌?
她是來探病的,不能打擾到這裡的“病人”。
裴望星果斷收回手,走到了蹺蹺板翹起的那一頭,用手試探性地輕輕往下按壓。
有明顯的阻力。
另一頭果然有“人”。
蹺蹺板需要兩個人才好玩,應該不算冒犯。
裴望星將板子壓到合適的高度,長腿一跨坐上去,感受著她這邊的蹺蹺板滯澀而緩慢下降。
“吱嘎——吱嘎——”
蹺蹺板有節奏地一上一下晃動起來,左邊下去,右邊上來,吱嘎的聲音碰撞回蕩。
玩了一會兒,對麵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沒有任何預兆,蹺蹺板失去平衡,哐當一下砸向地麵,裴望星感覺屁股也摔成了四瓣。
但也說明,對麵的人玩夠了,離開了。
裴望星趕緊跑到對麵,扒開那片鬆動的土。
沒挖幾下,手指就碰到了一個薄薄的本子。
不會又是日記本吧?
天菩薩,加上這個,她都攢了三個了。
心裡嘀咕著,她手上一點沒慢,飛快地把下麵的本子抽出來,有發現總比一無所獲好。
剛拿在手上,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就感覺一陣勁風掃來,她就地往旁邊一滾,蹺蹺板擦著她的頭皮砸進土裡,中間的固定器鬆動了。
好險!
裴望星驚魂未定地撐起身。
那一下的力道如有萬鈞,來勢洶洶。
就差那麼一點,她腦袋今天就要開瓢了。
她翻開本子,第一頁隻有一行字:
“他們不讓我出院。”
字跡清秀工整,雖然隻有一句話,但幾乎占滿了整頁紙,最後那個句號洇成了個小墨團。
裴望星翻到下一頁——
“滾出去!從我的腦子裡滾出去!
隻有我大吼大叫的時候,那些討厭的聲音才會消失,可安靜不了多久,新的聲音又會出現。
水龍頭滴水的“嗒、嗒”聲,鑰匙轉動聲,寫字的沙沙聲,房間裡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明明房間裡就我一個人,卻像住了一群看不見的房客,它們在我腦子裡過它們的日子。
我的腦子裡像有一台永遠關不掉聲音的電視機,隻有我被困在這片嘈雜裡……”
裴望星想起自己在這裡遭遇的那些無序扭曲的幻覺,完全能通感到筆記上的崩潰。
病人日記不能多看,會影響人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