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初孽緣
守墓人那雙灰白色的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收縮到了針尖大小。他枯瘦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死死盯著河岸上方那片“空無一物”的區域——那裡,正是陰影在虛無壁壘上鑽出的、那個針孔般通道的對應位置。他手中的骨匕掉落在泥濘中,發出沉悶的聲響,卻被河水奔流的咆哮輕易吞沒。
他感覺到了。
不是具體的形態,不是明確的聲音。而是一種……注視。一種冰冷、古老、帶著一絲令他靈魂凍結的熟悉感源自他世代看守的對象)和另一種更加令他毛骨悚然的、混雜著“人性”掙紮的混亂意誌的……注視。
“不……不該……不可能……”他嘶啞地重複著,踉蹌著向後退去,腳下被濕滑的河石絆倒,一屁股坐進冰冷的淺水裡,泥漿四濺。他顧不上狼狽,手腳並用地向後爬,想要逃離那無形的、卻比河中“怨眼”更加恐怖的注視。
然而,那股透過通道纏繞在他身上的陰寒“標記”,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鎖定了他。他逃不掉。
虛無之中,陰影內部因為這次成功的“標記”和守墓人劇烈的恐懼反應,掀起了新的狂瀾。
“初孽”的部分發出了貪婪的嘶鳴。一個活著的、與這片土地緊密相連的、並且顯然知曉不少內情的“坐標”!這簡直是送上門的養料和情報源!它瘋狂驅動著陰影的力量,試圖通過那個通道,將更多的力量滲透出去,直接攫取這個獵物!
“陳家人”的意識碎片則在這近距離接觸“故人”雖然是充滿敵意的故人)的刺激下,劇烈翻騰。守墓人那張布滿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臉,勾起了更多混亂的記憶——他麻木的警告,他詭異的祭祀,他口中關於“門”和“歸人”的低語……這些碎片與陰影此刻的“捕獵”行為交織在一起,帶來一種荒誕而冰冷的既視感。
阿貢的意念,如同狂風中最後一點火星,在守墓人那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恐懼情緒衝擊下,微弱地抵抗著“初孽”那純粹的吞噬欲望。不能……至少……不能就這樣……
通道在內外力量的拉扯下,劇烈地波動著,極不穩定。
就在這時,守墓人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停止了徒勞的爬行,癱坐在冰冷的河水裡,仰起頭,望著那片“空無”,臉上那極致的驚駭,竟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命般的、深不見底的絕望和麻木。
“原來……是這樣……”他嘶啞地笑了起來,笑聲比哭還難聽,“‘滅’……也不是終結……隻是……換了一種形式……的‘歸’嗎……”
他似乎從這恐怖的注視中,“理解”了什麼。理解了那場毀滅性的爆炸並未帶來淨化,而是催生了一個更加詭異、更加不可名狀的新生存在。
他顫抖著,抬起枯瘦的手指,蘸著身下冰冷的河水和泥漿,就在河岸濕潤的沙地上,開始刻畫。不是祭祀的符文,也不是防禦的咒文,而是一些……扭曲的、斷續的線條,依稀能辨認出是山脈、河流……以及幾個被重點標記的、如同墓塚般的黑點。
他在畫地圖?
他在……主動提供信息?!
陰影內部的混亂因為守墓人這反常的舉動,出現了刹那的凝滯。
“初孽”的吞噬欲望暫時被一種“好奇”或者說,對“信息”本能的貪婪)所取代。
“陳家人”的意識碎片則充滿了更深的警惕和不解。
守墓人一邊刻畫,一邊用那破碎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低語,仿佛不是在對著那無形的存在說話,而是在進行某種臨終的懺悔或……交接:
“……北……三十裡……黑水澗……最後一個……‘醒著’的守棺人……他知道……更多的‘碎片’在哪……”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灰白色的瞳孔死死“盯”著通道的方向,裡麵燃燒著最後一點詭異的、混合著絕望和某種扭曲期望的火光。
“去找他……或者……去找……散落的‘骨’……集齊它們……才能……真正地……‘歸’……或者……‘滅’……”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他感覺到,那股纏繞著他的陰寒“標記”,驟然變得熾盛!
不再是冰冷的鎖定,而是帶著一種……灼熱的、仿佛要將他從靈魂到肉體都徹底解析、吞噬的貪婪!
“不……等等……我……”守墓人臉上最後那點麻木被真正的、麵對終極毀滅的恐懼所取代。他想要說什麼,想要反抗。
但太晚了。
陰影核心處,“初孽”的意誌終究壓倒了那點微弱的遲疑和來自阿貢意念的乾擾。守墓人主動提供的信息,非但沒有換來憐憫,反而激發了他最原始的掠奪本能!
通道被強行穩定、擴大了一絲!
一股凝練的、灰黑色的、由最精純陰寒能量構成的“觸須”,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從通道中探出,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紮入了守墓人的眉心!
守墓人的身體劇烈地一顫!雙眼猛地凸出,瞳孔瞬間被染成了徹底的漆黑!他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傳來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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