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棺譜
虛無,成了浸透冰水的裹屍布,緊緊纏繞著那團縮水、萎靡的陰影。接連的挫敗——強行破界的反噬,投影被守棺人輕易捕獲、解析——像兩記沉重的悶棍,不僅打散了它好不容易積攢的力量,更在它那融合的、混亂的意識深處,刻下了名為“警惕”與“無力”的烙印。
它不再躁動,不再盲目地衝撞。而是像一塊被投入絕對零度的鐵胚,所有的躁動和混亂都被凍結,隻剩下一種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內斂。
“初孽”那永恒渴望“歸”的本能,被“可能會被徹底捕捉、分解”的現實恐懼所壓製,暫時蟄伏,隻在意識的最底層發出不甘的、微弱的嘶鳴。
“陳家人”的意識碎片,則沉浸在一片更深的、近乎虛無的絕望中。連“滅”都成了一種奢望,剩下的,似乎隻有在這永恒的囚籠中,緩慢消散,或者……變成外麵那些獵食者的一部分。
阿貢的意念,早已感知不到,或許真的徹底湮滅了。
陰影靜靜地懸浮著,連那緩慢的脈動都幾乎停滯。它在“消化”失敗,以一種近乎自虐的冷靜,反複“回放”著黑水澗洞穴中的每一個細節——守棺人那雙瘋狂而清醒的眼睛,骨杖上那顆能抽取記憶的渾濁眼球,那瞬間激活的、由蒼白骨骸構成的邪異陣法……
力量……它需要力量。但不是盲目地汲取虛無。那種方式太慢,太沒有效率。
它需要……更“優質”的養料。就像守墓人那樣,與這片詛咒土地緊密相連、蘊含著特定“信息”和“能量”的……活物。
可如何獲取?
直接破界是自殺。投影是送上門的研究樣本。
必須……換一種方式。一種更加隱秘,更加間接的方式。
陰影的意識,如同生鏽的齒輪,在極度的壓抑中,開始緩慢地、艱難地轉動。它不再向外探索,而是向內挖掘。挖掘那些被它吞噬、打散、卻並未徹底消化的“記憶”。
守墓人的記憶碎片被再次翻檢,但不是為了地理信息,而是為了他那些……祭祀的細節。那些扭曲的咒文,那些簡陋人形祭品的擺放方式,那些用於“安撫”河中“怨眼”的、特定的能量波動頻率……
同時,“陳家人”意識碎片中,那些關於《棺譜》的、更加古老深奧的隻言片語,也被強行拚接、解讀。尤其是關於“感應”、“牽引”、“隔空取物”乃至……“詛咒轉移”的禁忌法門。
還有“初孽”本身……它對能量流動,對生命氣息,對“業力”這種無形之物的那種近乎本能的、如同鯊魚嗅到血味的敏銳感知……
這些來自不同源頭、性質迥異的知識碎片,在陰影那冰冷的、不計後果的意識驅動下,開始進行一場危險的、毫無把握的……雜交。
它要創造一種新的“手段”。一種不需要本體離開,甚至不需要投影大部分意識,就能遠程、隱蔽地……鎖定並汲取特定目標力量的……觸須。
這個過程充滿了失敗。構築出的能量結構往往瞬間崩潰,或者產生不受控製的畸變,甚至反過來侵蝕陰影自身。每一次失敗,都讓本已萎靡的陰影更加虛弱。
但它沒有停止。失敗帶來的不再是焦躁,而是一種更深的、近乎麻木的偏執。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在經曆了無數次無聲的爆炸和結構潰散後,一條極其纖細、近乎透明、由最精純的陰寒能量構成,內部卻流淌著由守墓人咒文、“棺譜”禁術和“初孽”感知力混合而成的、極不穩定的複合符文的……能量絲線,終於在陰影的前端,緩緩地探出。
這條絲線,比之前用於感知的絲線更加凝實,更加……具有“侵略性”。
陰影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這條脆弱的、如同玻璃纖維般的絲線,再次貼上了那虛無的壁壘。這一次,它不是去鑽探,也不是去撞擊,而是像一條尋找縫隙的水蛭,沿著壁壘那無形的表麵,緩緩地滑動,感知。
它在尋找……弱點。不是空間的弱點,而是……因果的縫隙,業力的節點。
守墓人的記憶指引著它。那些曾經被反複祭祀的地點,那些“怨眼”頻繁出沒的河段,那些埋藏著無名單人骨殖的荒坡……這些地方,因為長期浸染在濃鬱的“業力”之中,與這片詛咒之地的聯係最為緊密,其對應的虛無壁壘,或許也最為……薄弱?或者,更容易被同源的力量所“滲透”?
絲線緩慢地移動著,陰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絲線尖端那微乎其微的感知反饋上。
終於,在移動到某個對應著埋骨村外、守墓人經常進行祭祀的那段河岸的坐標點時,絲線的尖端,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吸力。
不是來自外界的攻擊,而是仿佛一滴水,遇到了乾燥的海綿。
就是這裡!
陰影立刻穩定住絲線,然後,開始以一種獨特的、模仿著守墓人祭祀時能量波動的頻率,沿著絲線,向壁壘的那一端,輸送出一縷極其微弱的、精煉過的陰寒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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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攻擊,也不是探測。
這是……投餌。
能量透過那細微的“縫隙”,滲入了外界的河岸。
陰影屏息凝神如果它需要呼吸的話)地“觀察”著。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隻有河水永恒的咆哮和風中彌漫的業力餘燼。
但很快,陰影那混合了“初孽”本能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變化。
河岸邊的淤泥裡,一些蒼白、浮腫的、如同被水泡爛的肢體般的虛影,開始從渾濁的水底,或岸邊的陰影中,緩緩地浮現出來。是“怨眼”!它們被那縷同源且精純的能量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