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寬大卻並不奢華的辦公室。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文件紙張和舊書特有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辦公室內側一扇虛掩的門——透過門縫,能看到裡麵是一個極為簡潔的休息室: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單人床,一個衣帽架,牆上掛著一幅中國地圖。
但隔壁的會客室卻是緊閉的。
江輝隨著楊安東進來之後,視線隨意一掃,而後集中在辦公桌上——更正確的說:是辦公桌上的人。
“他就是江康懷嗎?看著確實很有高官氣質嘛~”
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的男人穿著合體的深色西裝,有著一頭濃密的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成大背頭,發絲間巧妙地夾帶著幾縷銀白,但並非老態。
寬闊的額頭、上麵刻著幾道深深的橫紋,眉毛濃黑,在凝視時會不自覺地聚攏,形成一道無形的壓力。下方是一雙眼瞼微垂的眼睛,這讓他看起來似乎總是在半閉著眼思考。
他的臉型方中帶長,下頜的線條依然清晰有力,但皮膚已略顯鬆弛,在腮邊形成一道威嚴的法令紋;膚色是長期室內工作特有的白皙,但看著略顯疲憊。
當他看到來人、稍微站起身時,能看出肩背比同齡人更為挺拔,沒有絲毫佝僂。整體散發出一種混合著書卷氣與上位者權威的獨特氣場。
“坐。”
看到他所指桌前不遠的位置,楊安東走向前安然入座,江輝則有些遺憾:因為這裡隻是個常規會客的地方;內側的獨立會客室才算是重要接待、也能更容易接近。
現在隔著一個大辦公桌,對方稍微起身後就又立馬坐下,明顯不怎麼熱情,與他的願想:見麵就握手的場景差遠了。
“哎...再等機會吧...”
“楊老身體還好吧?”江康懷嗓音深厚低沉。
“勞您掛念。”楊安東客氣中帶著點恭敬,“爺爺身體還算硬朗。”
“嗯...”江康懷緩緩點頭,“上次和楊老見麵,還是全體會議那會,那時也隻是匆匆一瞥,連個交流的機會都沒有啊...”
知道他在客套,楊安東微笑道:“江部長您事務繁忙,我爺爺也難得清閒啊...”
“哈哈~是啊,都忙...”江康懷笑著道。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後。
江康懷將目光移向另一邊,“聽說你在鵬城建了公益幼兒園?”
原來左手輕輕撫摸著右手心結痂的江輝聞言,謙遜地點點頭,“是的,江部長。”
“嗯,不錯。”江康懷欣慰地點點頭,“賺到錢懂得回饋社會的人,很是難得啊...”
江輝淡淡一笑,“不過幫那些人求個公平罷了。”
江康懷意外地看向他,“你口中的公平是什麼?”
楊安東默不作聲,他想看看自己曾經欣賞的人,又會說些什麼嘩眾取寵的話來。
“江部長知道我在建普惠園,但您知道我是為誰而建嗎?”江輝問道。
江康懷嘴角向上勾了下,“為誰?”
“為那些外地打工人的子女,為了讓他們的起點,能追上些吃皇糧家庭的小孩。”
麵對江輝的直言不諱、甚至說有些不禮貌的話,江康懷確實來了興趣:畢竟要是求他辦事,不應該是這種態度。
“嗬哈哈~有意思,皇糧...這麼說來,也包括我了?”
江輝直視對方,“難道不是?江部長的兒子、孫子,從小讀的是哪所幼兒園、哪所小學?和那些民工的孩子相比,差距應該很大吧?”
江康懷眼睛虛眯,他是真有些摸不準對方的來意了。
對方不像是來求辦事,倒像是特意來挑釁的。
“江輝...你是光字輩的,對嗎?”
江輝點點頭,“族名江光軍,爸媽嫌難聽,改為江輝。”
“你好像很憤慨,你在抱怨?”江康懷擰著眉道。
江輝歎了歎氣,“差距與區彆,我其實能理解,這有助於於人們的向上奮鬥之心。但...高速發展之下一直不變的待遇、甚至更低的待遇,我就明白:那個群體太貪了,而你們也不算有作為。”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