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既然夏先生接了旨,這便立刻隨咱家入宮去吧,陛下那邊還等著呢。”領頭太監立刻客客氣氣地道。
說完還上前伸手,扶了一把正在起身的夏原吉。
而後才將手中拂塵一甩,朝著皇宮的方向伸手虛引:“夏先生走前頭就是。”
夏原吉至今還沒搞明白事情呢。
自是不敢托大,雖然因為接了聖旨不敢推辭什麼,但還是客氣應了一句:“有勞公公了。”
說完,這才緩緩朝對方虛引的方向而去,而這姿態頗為倨傲的領頭太監,也隻是落後一步跟在他的身側引路,其他太監士兵,跟隨其後,頗有一番派頭。
在此間其他人的注目之下,尤其是夏原吉的好舍友們瞪得有銅鈴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盯著。
一行人漸漸遠去。
而這條被短暫打斷了節奏的繁華街道。
也逐漸重新變得熙攘熱鬨起來。
直到此時,兀自僵住站在路中間的幾個青年這才堪堪回過神來,“所以,夏維喆他……就這麼進宮去了?見陛下去去了?這特麼算什麼!?”
“就是!誰還不是國子監的學生了?憑什麼他被那麼大陣仗宣召入宮,咱們幾個人隻能在這秦淮河畔吹風?”
“……”
此刻,幾個人都覺得自己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上不去下不來一樣,堵得慌,身上好似有螞蟻在爬。
夏原吉這與「跳過會試篩選直通殿試」相當的待遇。
足以令這天底下任何一個未曾入榜的讀書人眼紅。
對他們來說更不例外。
畢竟你看到馬雲他們這些人當首富或許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要叫一句爸爸,可要是讓你看到身邊的人突然暴富了……許多人可能會氣死。
所以幾個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猙獰。
其中一人則是一臉羨慕且失落地道:“被陛下單獨宣召,往後……他夏維喆是不是就再也不和咱們一樣了?”
這話聽起來平靜。
卻是一句直戳幾個人肺管子的話。
幾人沉默了片刻,有人倔強且不服氣地壓著聲音吐槽道:“嗬!誰知道呢!說不準是當今這位陛下又「突發奇想」地來了什麼興趣,想要尋點樂子呢?”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啊。掩耳盜鈴雖然蠢,但就是有那麼多人乾啊,更彆說朱允熥這名聲……本來就差。
是以,這個聽起來頗為合理的猜測,頓時讓幾個人精神不少,當下便立刻附和道:
“說不準還真是!否則何以突然召見他一個平平無奇的國子監學生?當今宮裡那位嘛……嗬!”
“前些日子,執意將穎國公調出應天府,百官勸諫他就無限期罷朝,還有之前的種種……能多正經?”
“偏偏他夏維喆卻是個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人了!見到了宮裡那位又能如何?”
……
秦淮河畔依舊繁華熙攘,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打亂,更不會被幾個人壓著聲音的議論給乾擾分毫。
而另外一邊。
乾清宮大門外的廣場上。
已經有一個身著緋色官袍,另一個身著藍色官袍的兩名官員在外候著了。
其中一人,正是如今戶部的二把手,右侍郎鬱新。
另外一人,則是兵部主事古樸。
雖說他在永樂朝也是個牛逼哄哄的人物,輔助夏原吉政績斐然,但現在這會兒他官位並不高。
二人本就身在六部衙門,離得近自然也來得快,看起來在這兒等的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此刻,戶部右侍郎鬱新,和兵部主事古樸,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臉上的表情都顯得頗為焦灼,其中還帶著些許「大禍臨頭」的緊張、忐忑和恐慌。
二人雖然分彆隸屬戶部和兵部,但戶部作為整個大明皇朝的錢袋子,當然跟其他各個部門都有所接觸,所以他們對彼此都不算陌生。
「完了完了完了……我就說不是什麼好事,既把我這戶部的喊過來了,又把兵部的人也喊來了,果然就是對前些日子那一場群臣跪諫開始進行秋後算賬了!」
「不然乾嘛喊我一個戶部侍郎和他一個兵部主事同時麵聖覲見的?真有什麼公務上的不對,陛下首先問責的也該是兩部尚書哇!」
「淦!我之前到底在期待什麼?」
「以陛下那性子,說不準早就把那個所謂的“彩頭”拋諸腦後去了,隻不過這彩頭到期限的日子剛好撞上今天算賬了,這下徹底完犢子了。」
「……」
越看著臉色發沉的古樸,鬱新自己一顆心也不由愈發往底下沉了下去,原本還帶著些許小期待,現在是徹底死了。
特麼的這還玩蛇皮啊!
他們在朱允熥這個新帝手底下乾的時間也不短了,誰還不知道大明如今這位少帝出了名的不守規矩,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朝中大臣忤逆或是反駁了他,那是殺的殺,貶的貶,羞辱的羞辱……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現在這位小祖宗開始算舊賬了。
他們能落得了好才是奇了怪了。
與此同時,突然被宣召而來的兵部主事古樸,心裡也同樣慌得一批。
二人沉默著四目相對許久。
古樸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湊到鬱新旁邊,用隻有他們兩人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試探著問道:“鬱大人,您戶部這邊消息靈通,可知陛下此次宣召……”他話都還沒說完,就緊張得忙咽了口唾沫。
“古大人,乾清宮的消息,誰敢打聽?不過看你這樣子,就算不打聽,心裡也有個七八分數吧。”
這話雖說的不明不白,可兩個人心裡都想到一處去了,古樸自然也知道問不出其他的結果來了,當下臉色更沉,隨後則似是看開了一般,神情一橫,做出一副慷慨的樣子,道:“這……無論往後是什麼等著下官,下官都不後悔說了該說的話,做了該做的事!”
鬱新則是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