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反正不會是朱允熥這個枉顧規則和規矩的荒唐小皇帝,這份勢,便是父皇和本王的!」
「……」
一時之間,朱棣心中念頭飛轉,愈發變得激動了許多——優勢似乎在一點一點往回走了!
當然,他麵上並沒有把這份欣喜表現出來。
而是收起手裡這份情報遞還給朱元璋,做出一副擔憂且痛心的樣子,順著朱元璋的話道:“兒臣看過了,陛下如此行事……的確是有些不妥了。”
“堂堂一個正三品大員,而且還是最實權的戶部高官之一,隻因為一道所謂的「考題」……”
“兒臣淺見,想來這其中還可能造成諸多後患。”
說完,朱棣長歎一口氣,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來。
朱元璋緩緩將情報收起,道:“諸多後患……?老四,你來給咱說說看?”
他這時候雖然不滿、愁,卻也知道自己一時半會還真是不好找機會,還不如耐心聽聽自家老四的見解。
朱棣心頭一跳。
立刻擺出一副無私為公的樣子,開始了他的茶藝表演:
“其實,作為一國帝王,封個臣子給個官職的,本也算不得什麼,兒臣主要是擔心……當今陛下他年紀小,經不住小人諂媚蠱惑。”
“戶部右侍郎,實打實的手握重權,接觸掌握大明財政情形,陛下竟都可以因為他喜歡這個叫什麼……夏原吉的,便隨手封賞。”
“這夏原吉既無顯赫家世,又無甚值得稱道的才學之名,唯一值得說道的。”
“怕也就是這次答題答到了陛下心坎兒上去罷了……”
好不容易又逮住對方送了一波人頭,朱棣當然要不動聲色地追著殺一波,踩兩腳再說。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兒臣是……”
“兒臣是擔心……”
說到這裡,朱棣支支吾吾地停頓下來,好像有什麼不可說的難言之隱。
看到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朱元璋一時倒是更起了好奇和興趣,不知道自家這個老四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心裡在琢磨著什麼。
他當下催促道:“有話就說,此間就咱們父子二人,咱如今也不是什麼洪武大帝了,顧慮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朱棣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當下立刻道:“是,父皇。兒臣隻是擔心,陛下這今日可以賞一個正三品戶部右侍郎……後日什麼時候開心了,或是聽信了誰的讒言、誤被小人的諂媚迷了眼……會不會一個激動就封賞更大的官兒出去?右侍郎之上是左侍郎,再往上是尚書……若再往上……兒臣不敢想。”
朱棣言語之中固然帶著閃爍和不確定。
可暗戳戳之間。
卻帶著極強的引導性。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製造胡惟庸案,廢除宰相之職,一部尚書就是最大的了,再往上……不就隻有宰相了麼?
而當了這麼多年皇帝,親手廢除宰相製度的朱元璋比誰都清楚,朱棣這麼一說,他腦子裡立刻就出現了這個念頭。
也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情。
那時候,胡惟庸是大明皇朝的宰相,手握重權,甚至代行天子之職,明麵上便多有僭越,私底下更是格外大膽。
朱元璋武功赫赫,如何能容忍?
為了集權,為了把一切都抓在自己的手裡,人頭滾滾,幾萬條人命愣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朱棣這儼然是在他軟肋上捅刀子。
果然。
朱元璋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不少。
一開始,他雖然覺得此事不太妥當,也想到了這可能會造成朝廷秩序的混亂等等,但朱元璋下意識是沒有往這方麵去想的——他重親情,看重自己的血脈嫡孫,不願意往那麼壞去想。
可朱棣這麼已提醒,朱元璋也很清楚。
從自己這好大孫這般行徑來看,這種情況若不儘快加以製止、引導、教導,說不準還真能釀出這樣的禍事!
“他敢!!!”朱元璋怒聲斥道。
他是一個絕對不會容許權利從朱家人手中落入旁人之手的人,此刻被朱棣抓著軟肋一挑撥,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朱棣目的達成。
嘴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麵上則是立刻跑到朱元璋身邊,輕輕拍著朱元璋的後背,安撫道:“父皇息怒!兒臣說的也隻是有這個可能性。”
“但最終事實會是如何,誰也不好說。”
“雖然當今陛下年輕頑劣了些,做事也容易沒分寸、不顧規矩,可真到了這樣的大事上……”
“或許終究還是會收斂著些的。”
麵上雖是安慰,可實際上言語之間,還是在暗搓搓挑撥。
有一搭沒一搭地就在提醒朱元璋:你這好大孫,做事可從來沒有分寸哈!《皇明祖訓》他是可以不遵的,違背祖宗的決定,他是常常做的,你自己掂量著想。
朱棣如今在朱元璋麵前的茶藝堪稱爐火純青。
要是他說的話隻是搬弄是非也就罷了。
可偏偏。
他其實隻算是把事實在一個恰當的時候,恰到好處地說出來,給朱元璋吹了吹耳旁風而已。
而一般來說。
這樣的話,殺傷力往往就是最大的。
畢竟……朱允熥現在是真的出了名的喜歡亂來。
“哼!大事……在他的眼裡,他說一件事是大事,這件事情才能算大事,他要說這件事情不是大事……嗬!那天塌下來都不是大事!”
“換了旁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會顧忌咱這個老祖宗廢了宰相,不能亂來。到他身上,可就不一定顧忌了。”
“他膽子大得很。”
“什麼事兒都做得出!”
提起這一點,朱元璋氣得口水都噴出來了,或者說,這也是朱元璋苦朱允熥久矣的一點——太膽大妄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