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也要種!”朱元璋說完,目光便忍不住在院子四周逡巡了一圈,周圍是他這些天剛剛翻好的地,空氣裡的泥土腥味格外親切好聞。
這段時間他這麼著急把這片地翻好。
不僅是看不得大好的土地浪費在栽種那些沒什麼卵子用的花花草草上,更是一早就在等著紅薯種子了。
“第一茬紅薯太少,偷出來一個都算冒了風險,也算蔣瓛為咱儘了心。”
“但按照這紅薯的產量估算,第二茬可就不得了了。”
“而且連紅薯藤都能當種。”
“偷起來可就方便多了,嘿嘿嘿。”
朱元璋叮囑完之後,自語呢喃著盤算道。
陸威頓時有些無語:一口一個「偷種子」……這洪武大帝……偷感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他在心裡腹誹了一句,麵上自然十分恭敬地道:“是,此事微臣也會重點和蔣指揮使提的。陛下可還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微臣去做的?”
朱元璋沉吟思索片刻。
而後才道:“沒什麼其他事情了,你去辦去吧。”說完,一張老臉上帶著期待之意,搓著手。
“微臣告退。”說罷,陸威這才轉身而去。
……
與此同時,燕王府。
朱棣甫一回自己府上,便立刻直奔道衍和尚所在的院子裡,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剛剛得到的好消息跟他通氣兒。
“道衍師父……好消息!”
“父皇那邊剛剛收到應天府的情報,朱允熥那小子……嗬,又給父皇那邊下了一劑猛藥,哈哈哈哈!”
雖然他又一次被自家老爹給攆出來了,可今天朱棣的心情儼然十分不錯。
道衍和尚盤坐在院中涼亭下的蒲團上。
手中碾動的佛珠驟然停下,他緩緩睜開眸子,站起身來,目光之中泛起些許期待地看向朱棣,單手立掌,打了個招呼:“見過王爺。”
隨後便沒有說話了。
顯然,他在等著朱棣的下文。
朱棣對道衍和尚自然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當下直接把剛才在朱元璋院子裡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轉述了一遍。
聞言,道衍和尚麵上露出喜色:“好!上一回這小皇帝誤打誤撞把貧僧一番謀劃給瓦解了,咱們這邊陷入被動,可他現在這一出,這是在逼著私宅裡那位下決心呐。”
一時之間,他頓時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朱元璋尚且知道些皮毛。
可對道衍和尚來說,卻是依舊沒搞明白這兩道題目的玄機,自然更覺得朱允熥不可理喻。
彆說他隨口出的兩道題目。
就是大明皇朝三年之內唯一出的一個恩科狀元,也沒有這麼封賞的道理吧?
此刻自然覺得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說完,道衍和尚臉上隨後又露出一種……一言難儘的表情,他屬實覺得這有點太離譜了,忍不住吐槽道:“這小皇帝他……?是把那張椅子坐膩了不成?”
除此之外,他一時還真想不到什麼彆的什麼可能性。
朱棣嗬嗬一笑,道:“普天之下權柄最高之處,坐膩肯定是不可能有人坐膩的,隻是朱允熥那小兒……太蠢罷了。”
“以史為鑒,過往的曆朝曆代,聽信讒言者,寵信小人宦官者……都不知道多少。因此亡了國的都大把。朱允熥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怕是也不會明辨什麼是非對錯,乾出這樣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朱棣臉上帶著嘲諷、不屑的笑意,道。
在他看來,十幾歲正是不知天高地厚、最自我的時候,年少氣盛帶來的往往就是看不清後果,自以為是的一意孤行。
這個判斷若放在一個普通的十幾歲少年身上。
你絕不能說朱棣有錯。
隻可惜這次是朱允熥這個bUg。
而對於朱棣給朱允熥的這份評價,道衍和尚也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反而是認可這個說法的。
“阿彌陀佛。”他和朱棣並肩站在涼亭之下,單手立掌宣了一聲佛號,而後附和著道:“嗬嗬,不錯,少年意氣、年輕氣盛的十幾歲年紀,正是不信邪的時候。”
“自今年開年以來,應天府的小皇帝都不知道固執己見地做了多少荒唐決策,每一次都跟昏頭了一樣。”
“站在他背後那位軍師,都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樣。”
聽到道衍和尚附和自己。
朱棣心下更欣喜,立刻接著他的話道:“隻怕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他根本就勸不住朱允熥的一意孤行。那位軍師的能耐,你我都一清二楚,若非是他勸不住朱允熥了,朝廷那邊怎麼可能接二連三地搞出這麼多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自從去年小有功績之後,那位軍師的作用,越來越小了。哈哈哈哈哈哈!”
說起這事兒,朱棣都高興得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
心中覺得無比暢意。
開乾元年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相當於是越來越坐實了朱允熥背後那位軍師的存在,也說明他們的判斷一直以來並沒有什麼失誤——否則何以解釋今年這些昏頭操作?
而與此同時,朱允熥把這麼一個實力恐怖、還不圖名利、不圖錢權的好軍師徹底晾在了一邊,直接飄了,放飛自我。
“本王這個笨得瓷實的好侄兒,這也太給本王省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剛才在朱元璋麵前,他得極力表演他的茶藝,現在回自己地盤上來了,朱棣也用不著繼續演了,而他心裡又格外痛快,自是笑得開懷。
與此同時,一直以來都吃了那位「軍師」不少癟的道衍和尚心裡也痛快——要不是應天府那邊有這麼個人一直在妨礙自己,現下這時候,怕是他都已經屠龍技大成,成功把燕王扶上那個位置去了。
帶著心裡的這份怨氣。
即便不輕易喜怒形於色的道衍和尚,此刻也是揚眉吐氣地眯著眼睛道了一句:“諸葛孔明之所以是諸葛孔明,除卻他那一身才華,沒有萬事對他言聽計從的阿鬥,一樣成就不了他這「武侯」。”
言下之意。
小皇帝背後那人,謀算得再厲害,也漸漸沒有用武之地,已然難成氣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