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和去年年底一樣,抓著什麼貪腐大案了?可廣東與四川之間卻又沒多大聯係,不大像的樣子。”
“用的都是直性子的強驢。”
“總覺得咱大孫要做點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啊……”
朱元璋眯著眼睛盯著自己手裡的情報,幽幽歎道。
雖然他始終從其中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猜不到朱允熥的具體用意,可朱元璋卻總隱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蹙著眉頭歎道:“隻是不知又要鬨出什麼動靜了。”
陸威見朱元璋似有些擔憂之意。
頓時有些不解地道:“袁大人、卓大人都是正直之人,辦起事兒來必然不會差意思,不論陛下是要他們去做什麼,想來都會是利國利民利社稷的好事兒才是,陛下何以反而擔憂起來?”
朱元璋卻是搖了搖頭。
有些無奈地道:“這孩子做起事情來,可從來不缺一份軸勁兒,更不缺一份狠心,隻要是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就是鬨得天翻地覆也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可有些時候,過剛易折啊……”
“咱之前做起事情來可以不管不顧,可那是因為這大明江山都是咱親手打出來的,咱說一,沒人能也沒人敢說二。可他現在的處境跟咱之前可不一樣,他的頭上還懸著刀子。”
“咱是擔心他性子太急。眼下許多事兒都還沒穩呢,便風風火火地去做些事兒,回頭一個不小心給自己惹上了一身騷了。”
說完,朱元璋蹙著眉頭歎了口氣。
袁泰、卓敬。從朱允熥啟用的人來看,朱元璋便有些預感——他擔心的就是,不管自家大孫辦的是什麼事情,一旦大刀闊斧起來,很容易牽著這個連著那個的,反給自己造成麻煩。
“這孩子也是!”
“明明有更穩妥的路子,他完全可以等紅薯藤真正惠之於民,惠之於軍,漸漸天下黎民、百萬雄兵都歸心於他之後,再隨心所欲地想乾嘛乾嘛,非得這時候就開始折騰。”
“唉……年輕人就是耐不住性子啊……”
這一次,朱元璋倒是完全一改自己往日的殺伐決斷,覺得朱允熥該耐著性子等等了。
他雖是脾氣暴躁、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可一個從微末之中崛起的皇帝,能判斷不清形勢麼?他太明白自己當皇帝的時候,與如今朱允熥當皇帝的時候有什麼區彆了:手裡真正握有的力量不同!
雖說現在他也隻是隱隱有些猜測和想法,麻煩並沒有發生。
可做爺爺的,總是習慣性地替自家兒孫多想一些、多操心一些的——他實在不想看到自家的孩子最終把場麵弄得不好收拾。
陸威麵上露出恍然之色:這的確是他沒有考慮的層麵,他也就想著,當今陛下願意任用正直之人必是好事一樁……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眼下也隻能安慰朱元璋道:“陛下也莫要太過擔心,應天府陛下一向計謀百出,總能有出其不意的招法和效果,或許事情也並不至於如您所想的那般糟糕,畢竟袁、卓二位大人到底是去做什麼的,尚且還沒有定數呢!”
朱元璋悵然深呼吸了一口氣。
點了點頭道:“咱也隻能希望如你所說這般了……”話雖是這麼說的,可朱元璋眉間的擔憂,總還是完全散不去。
這是一種直覺。
很難被三言兩語打消。
誠然,朱元璋的直覺的確是很準的,甚至乎……朱允熥馬上要折騰出來的「幺蛾子」,遠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得多。
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陸威見朱元璋臉上的愁雲不散,也隻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道:“這都還是沒影的事兒,咱再這邊不知全貌,再怎麼想也隻能是空想,要不陛下您再看看彆的得了。”
朱元璋也明白這個道理。
隻能暫且收回思緒翻動手裡的情報繼續往下看下去,而事實證明,陸威這一波分散注意力還是很有效果的。
隻見朱元璋似乎暫且把方才的愁緒收了起來,眼底眉間展露出一絲笑意:“徐家的三丫頭,咱記得她,曾經跟著家裡人來過宮裡赴宴,當時還小小年紀就格外聰明伶俐,很是討人喜歡。看這畫像……現在出落得更是漂亮水靈了!”
朱元璋笑嗬嗬地看著夾在情報裡的畫像,讚不絕口道。
朱允熥單獨從宮外帶回來一個十幾歲姑娘,而且還是帶到了乾清宮一直待到了傍晚,又一起用了膳才送回家……這事兒當然是不可能壓的下去的。
當然,朱允熥也沒想著壓。
徐妙錦往後要時常出入宮闈,順帶把那一批算學博士教一教,遲早是要露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