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的吧……”
當張翼口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倔強的朱壽和曹興二人不約而同地住了嘴,氣氛一時有些僵下……
雖然他們嘴巴上嘴硬,可這個念頭或多或少都在他們腦子裡轉悠過了,隻是他們不願意也不想承認而已。
沉默好一會兒。
張翼因為胸口的傷導致的輕咳,打破了這份僵局。
而曹興回過神來,靠在牆根上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不會是真的,也不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們也真的完蛋了。
張翼眼神空洞地道:“咱都進來這麼久了,他們能不起兵麼?可咱等來的不是藍玉他們,卻是趙峰這個殺千刀的。還有詹徽,他又騙咱做什麼?”
挨了一頓揍之後,他也算是認清現實了。
而朱壽和曹興一顆心也徹底沉入了穀底,知道這話在理。
“但萬一呢……?萬一是暫時出了什麼意外耽擱了呢?”
人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所以即便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來了,朱壽也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堂堂一個叱吒風雲的軍侯將會如此潦草落幕。
曹興則眼神絕望地道:“那你就再等等看,看是藍玉他們先進來,還是砍頭剝皮的聖旨先送過來。”
張翼、朱壽、曹興三人至此也徹底沉默下來。
而他們說話間。
詹徽也已經被趙峰和獄卒押送到了牢房的另一側,趙峰臉上帶著一絲戲謔,朝牢房內伸手虛引,不痛不癢地道:“請吧。”
看到趙峰眼神裡的一絲不善,詹徽莫名打了個寒顫——眼前這貨臉上雖然是笑嘻嘻的樣子,可卻給人一種要吞人的即視感。
而不待詹徽動身。
便聽得趙峰笑著道:“詹大人覺得,方才那三個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如何?”
詹徽有些心虛地咽了口唾沫,心裡更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那還能如何?以你剛剛那殘暴的手法和腳法,要不是他們體格子好,早被你打死了!」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裡也莫名其妙出現剛剛看到的,那殘暴血腥的一幕,背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饒是他這心理素質,也是有些難以扛住了。
詹徽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也回過些味兒來:“所以趙僉事剛剛,既是為了先治一治他們的大不敬之罪,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本官就是你的猴兒。”
好歹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他腦子轉得當然不慢,說完,臉上的恐懼之意也平靜了幾分。
不過心裡總難免還是有些虛。
咬牙暗道:「陳舟……本官一手把你們提拔起來,相信你們也當看得清形勢,可莫要讓本官失望啊。」
昏暗的詔獄裡,詹徽雙眼微眯,故作鎮定地將腦袋高高昂起。
見沒有唬住詹徽這貨。
趙峰也不惱,輕嗤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太祖洪武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人物,罷了罷了……看來你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這「罰酒」你就儘管喝個夠吧。”
他可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帶詹徽走這一遭可不是單純讓他來吃瓜的,這時候詹徽這貨上軟的不行,他也就放下了這偷懶的心思。
雙手抱胸,不急不緩地下令道:“這「敬酒」不喝,詹大人也暫且不必關押了,好好伺候著。就一點,這人……千萬不能出了什麼事情咽了氣。”
他的聲音雖顯得十分平靜,可落在人的耳朵裡,卻好似裹挾了千千萬萬的細碎利刃一般,殺意凜然。
幾名獄卒立刻對趙峰恭敬抱拳,手拿把掐地道:“頭兒放心!這手藝活兒咱熟得很!”
“嗯。”趙峰也放心他們,點了點頭,立刻轉身而去,背對著詹徽丟下一句話:“這人啊……一旦事兒落到自己頭上,立刻就看不清楚了,你們啊……其實都一個樣,嗐!”
他這話說的不是彆的意思。
而是覺得詹徽和張翼三人都是一樣的,都覺得自己外麵還有人,還有機會。詹徽方才雖對張翼、朱壽、曹興三人戲謔揶揄,卻當局者迷意識不到自己的天真——陛下發了話的事兒,能出問題麼?有誰能救?
……
此時再說六部衙門的吏部。
吏部右侍郎陳舟……等詹徽的親信門生各自分頭行動一番過後,便又再一次以交托辦理公務為名,聚集到了這吏部公房之內——這相比於在宮外行事反而更不容易讓人察覺什麼。
“如何?可有藍玉他們這夥人的消息了?”陳舟緊閉了公房門窗,神色凝重,目光在眾人身上掃視了一圈兒,壓著聲音問道,語氣裡滿是焦急之意。
一方麵他想要儘快把自己身陷囹圄的恩師救出來。
另一方麵,他也需要淮西勳貴這把刀子給朱允熥製造些麻煩,最好讓他無暇顧及新政,保護天下士紳讀書人,當然更是保護他們這群早朝官員的特權和利益。
然而,他一句話問出。
換來的是眾人蹙著眉頭心虛且好奇地看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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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所有人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一副「等著哪個人出來給出自己想要的信息,給出淮西勳貴下落和蹤跡」的表情。
隻可惜……
現在的淮西勳貴和他們麾下那些叛軍叛將,此刻都是一個不落得被朱允熥丟進煉丹司裡打螺絲去了,他們以煉丹司為中心四散搜索打探,當然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探到。
眾人隻能左右轉頭。
我看看你、你看看他,他看看他的……
愣是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整個吏部公房之內,竟是隨著陳舟的聲音落下,陷入了一片無人發聲的詭異死寂之中。
好一會兒。
還是陳舟心急,打破了僵局,雙手疊在一起拍了拍:“不是,你們這是在看誰?在等誰?煉丹司周圍各個方位不是都已經分配了人去打探搜查麼?”
“藍玉他們就算被陛下的人馬給打退了,東邊兒、南邊兒、西北,東北……他們潰逃跑路,也總得有個去處不是?總有個人能找到他們的蹤跡吧?”說完,陳舟都被眼前這個局麵給氣笑了。
而他說的這個道理,眾人如何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