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著麵前這個滿臉都是不甘的兒子沉吟了片刻。
隨後問道:“老四,方才你身邊這死禿驢問咱,和咱大孫一起從煉丹司回宮的,除了他的護衛儀仗,是否還有旁人。其實他想問的是咱大孫有沒有把淮西勳貴那夥人一起擒回,是也不是?”
朱棣猶豫了片刻。
他當然知道道衍和尚就是想通過這一問提醒自家老爹:朱允熥那小子隻不過是暫緩了危機,淮西勳貴這會兒依舊逍遙,隨時可能再一次對朱允熥出手……
從而以此激自家老爹下決心出兵。
這點心思瞞不過朱元璋,所以朱棣也就不再辯解什麼。
如實點頭:“父皇所言不差。”
這時候,他立刻便聽自家老爹一聲輕嗤,先後看了自己和道衍師父一眼,問道:“那你們覺得……淮西勳貴既然並未被咱大孫擒回應天府,他們當在何處?”
朱棣不解地微微蹙了蹙眉。
一時不明白自家老爹為何要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下意識道:“無非就是駐紮在應天府京郊一帶,伺機而動?”
事情都鬨成這樣了,善了是不可能的了。
朱元璋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表情,反問道:“那咱現在告訴你,藍玉他們這些因功封爵的公侯武勳,還有他們麾下的諸多精銳將士,生死未卜,你信不信。”
聽到朱元璋這話。
朱棣和道衍和尚二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彼此眼裡看到了迷茫:這話……他們怎麼感覺有點聽不太懂??
領軍的勳貴老將不少,他們在軍中能夠調動的親信、兵將、好友……更是不會少,這加起來,可以說是一個龐大的隊伍了,若有戰,必有死、有傷、有活,打掃戰場都是個費時費力的事兒——這麼一大堆人全部生死未卜,是什麼小眾的說法?
“父皇這話……不知何意?”朱棣還是忍不住問道。
朱元璋優哉遊哉地揣著手,一臉淡定地解釋道:“字麵意思。應天府那邊的眼線所知道的,就是藍玉他們這夥人被咱大孫一激,提刀上馬就是要找咱大孫算賬去,得知咱大孫去了煉丹司,一群人也就嗷嗷叫衝去了煉丹司。”
“然後呢?”朱棣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問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咱大孫帶著他的龍驤衛、虎驤衛又從煉丹司出發回了應天府,而煉丹司封鎖區域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至於煉丹司封鎖範圍之內發生的事情……”
“那臭小子一向把他那煉丹司守得死死的,現在一樣守得死,還真沒人能探得,到進了裡麵卻出不來的那些淮西勳貴、精兵悍將,至今是死是活了。”
朱元璋將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朱棣,說到最後,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激動和豪邁之意……
——他娘的,安安靜靜地就直接擺平了這群足以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殺胚、精銳之軍,這壯舉,換了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
彆說手底下能夠立刻調動來應對平叛的兵力,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遠不如這群叛軍。就是十倍於對方的兵力,也不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平了叛軍啊!
朱元璋一路打過那麼多仗,就沒見過這麼打的!
「咱這大孫,還真是有本事又有手段啊!」朱元璋心中激動澎湃的同時,忍不住暗暗感歎道。
聽到朱元璋把這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無論是朱棣和道衍和尚,還是跟在朱元璋旁邊吃瓜的陸威……這時候都是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半天都說不出來一句話,心裡卻宛如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無法平靜。
看到朱棣這副模樣。
朱元璋淡笑著搖了搖頭,問道:“如何?老四,你說咱大孫現在在應天府這個皇帝當得好好的,還需要咱來出門幫他擺平什麼麼?到時候怕是咱帶著大軍衝到應天府去都不知道該乾啥了!”
被朱元璋這麼一問,朱棣才堪堪回過神來。
也是這一瞬間,他的臉色直接“唰”一下變得慘白,沒有了血色——驚駭過後,便到了驚慌的時候了。
他反反複複動了好幾次嘴唇。
然後才聲音有些沙啞地道:“所以……所以父皇的意思是……朱允……陛下……陛下他已經徹底鏟除了淮西勳貴??”
說到「徹底鏟除」四個字的時候,朱棣心裡隻有一種濃濃的不真實感。他又不是沒有和藍玉他們一起打過仗,甚至自己如今的許多戰術、經驗,都是從他們身上取經來的……
這簡直太離譜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反問道:“不然呢?否則你當藍玉他們都在煉丹司裡磕仙丹、燙鍋子呢?這事兒咱還能騙你不成?要真不是這麼回事,咱比你著急!”
朱棣一雙手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自然垂下,麵上更是如同死灰一般絕望。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朱允熥那黃毛小兒……不是應付住了那群驕兵悍將,而是把根兒都給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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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呢?
好不容易等來的大義、好不容易等來的名分,好不容易等來的……父皇的支持……
豈非是頃刻間就蕩然無存??
況且,還不僅僅是名分不名分的問題。
更恐怖的在於——拽普通……那個黃毛小兒手上,有著連淮西勳貴都可以絕對碾壓的手段和能力!
朱允熥可以頃刻間徹底鏟除淮西勳貴的威脅……自己……又是否有足夠的分量和資格,站在他的對麵?
自己又何談那個位置?
此刻,朱棣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碎裂成了無數碎片,心如死灰,不知天地為何物——他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到底等來了什麼!!!?
卻在此時。
他突然聽到身邊的道衍和尚試探著問道:“會不會是……陛下拿他這麼長時間在煉丹司裡煉出來的那些東西……他的仙丹,或是所謂的長生……作為交換,所以才暫且緩住了淮西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