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的慶典餘音未散，蕭楓卻在第三日的清晨，收到了一封來自北境的密信。信紙是極薄的桑皮紙，邊角泛著陳舊的黃，上麵的字跡力透紙背，隻寫了八個字：“血魂未絕，傀儡現世”。
送信的是個穿灰衣的小吏，遞信時指尖微微發顫：“蕭大俠，這信是昨夜從城門口的箭靶上發現的，箭杆上刻著‘雲’字——和您之前說的那個一模一樣。”
蕭楓捏著信紙，指腹摩挲著那兩個“傀儡”，心猛地一沉。三日前破廟裡的場景還在眼前，蘇墨倒在血泊中，“雲尊令”上的手書清晰可辨，他分明已將血魂教的核心勢力連根拔起，怎麼會還有“血魂未絕”的說法？
“曉蓮！”他轉身往百草堂跑，腳步踏過青石板，帶起的風卷著路邊醒神草的香氣，卻驅散不了心頭的寒意。
此時的百草堂裡，曉蓮正給一個孩童換金瘡藥，見他神色匆匆闖進來，手中的藥勺險些掉在地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蕭楓將密信遞過去，目光掃過堂內排隊的百姓——他們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笑意，孩童的嬉鬨聲、婦人的閒談聲，這些剛回來的安穩，他絕不能再讓其被打破。
曉蓮看完信，臉色瞬間白了幾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藥杵：“傀儡？難道蘇墨還有後手？”
“未必是蘇墨。”蕭楓沉聲道，指尖敲了敲信上的“雲”字，“你還記得蘇墨說過，他姐姐蘇雲當年是藥王穀的人？我昨日去問穀主，才知蘇雲當年在藥王穀時，曾主持過一個叫‘活傀儡’的秘藥研究——不是用毒控製活人，而是用特殊的藥引，讓重傷之人失去痛覺，成為隻懂執行命令的死士。”
曉蓮的手猛地一頓，藥杵撞在藥臼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活傀儡？可穀主之前從未提過……”
“穀主說，這研究當年因為太過陰毒，剛啟動就被藥王穀的前代穀主叫停了，所有藥方都被封存。”蕭楓的聲音壓得更低，“但蘇墨既然能繼承血魂教，說不定早就偷偷拿到了蘇雲留下的藥方殘頁——這‘傀儡現世’，指的恐怕就是有人用了活傀儡的藥方。”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便是徐進武的大喝：“蕭兄！不好了！城北的糧倉被人燒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蕭楓立刻抓起腰間的青霜劍，曉蓮也迅速將藥箱背在身上，跟著他往外跑。
城北的糧倉外已圍滿了百姓，濃煙滾滾往上冒，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徐進武正帶著府兵用水桶滅火，臉上滿是焦黑的印子，見蕭楓趕來，立刻抹了把臉：“剛接到消息就趕來了，可火太大，糧倉裡的糧食怕是保不住了！”
蕭楓抬頭望去，糧倉的屋頂已塌了大半，木材燃燒的劈啪聲中，隱約能看到幾個黑影在火光裡閃動——他們動作極快，手中的火把扔向糧倉的乾草堆，即使被掉落的木梁砸中，也像是毫無知覺，依舊往前衝。
“是活傀儡！”蕭楓瞳孔一縮，青霜劍瞬間出鞘，“曉蓮，你帶百姓往後退！徐兄，跟我上去！”
他提劍躍過圍觀的人群，劍尖直指離他最近的黑影。那黑影穿著普通的布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見劍刺來，竟不躲不閃，隻是抬手用火把格擋。劍刃與火把相撞，火星四濺，黑影的手腕被劍風劃開一道深口子，黑血汩汩流出，他卻像沒感覺到痛，依舊揮舞著火把往蕭楓的麵門砸來。
徐進武的長槍也刺向另一個黑影，槍尖穿透對方的肩膀，黑影踉蹌了一下，卻反手抓住槍杆，硬生生將長槍往自己懷裡拉——他的目標不是徐進武，是徐進武身後的糧倉！
“這些人不怕痛！”徐進武猛地抽回長槍，額角滲出冷汗，“砍中要害都不倒下，根本殺不死！”
蕭楓一劍挑飛黑影手中的火把，劍脊重重拍在對方的後頸上。黑影晃了晃，終於倒在地上，眼睛卻依舊圓睜著，手指還在微微抽搐。他蹲下身，撕開黑影的衣領，隻見對方的鎖骨處有一個淡淡的“雲”字印記，皮膚下隱隱泛著青黑色——是血魂散的餘毒，卻比之前的更淡，顯然是被某種藥引中和過。
“是活傀儡的藥引起效了。”曉蓮不知何時擠到了他身邊，從藥箱裡拿出一根探毒針，刺進黑影的傷口，針身瞬間變成了暗紫色，“這毒裡加了‘忘憂草’，能麻痹痛覺神經，讓他們變成不知疼痛的傀儡。”
就在這時，火光裡突然傳來一陣笛聲——不是催魂笛的尖銳，而是低沉如嗚咽，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帶著鉤子，勾得人心裡發慌。那些還在放火的黑影聽到笛聲，動作突然變得整齊起來，紛紛轉身往城北的黑鬆林跑去。
“想跑！”蕭楓立刻追上去，青霜劍在身後劃出一道銀弧。可那些黑影的速度極快，轉眼就鑽進了黑鬆林，林子裡的笛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風裡。
徐進武帶著府兵追到林邊，看著密密麻麻的樹木，咬牙道：“這林子裡岔路多，怕是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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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楓停下腳步，望著林子裡晃動的樹影，心中滿是疑惑——放火燒糧倉，卻隻燒不搶，顯然不是為了糧食；用活傀儡當死士，卻在得手後立刻撤退，更像是在試探。對方到底想乾什麼？
曉蓮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片從黑影身上掉落的葉子：“這是‘迷魂葉’，隻長在北境的寒山上，江南從來沒有。”
蕭楓捏著那片葉子，突然想起了密信上的“北境”二字——難道這背後的人，不是江南的餘孽，而是來自北境？
“我去一趟藥王穀。”他轉身對徐進武說，“你派人守住黑鬆林，再查一下那些活傀儡的身份——他們穿的布衣是城南布莊的樣式，或許能查到線索。”
徐進武點頭：“你放心！我這就去辦！”
蕭楓又看向曉蓮，眼中帶著幾分擔憂：“江南城剛安穩，你留在這裡，多帶些百草堂的弟子，若是再出事，先保護百姓。”
曉蓮卻搖了搖頭，將藥箱背得更緊了：“我跟你一起去。活傀儡的藥引是藥王穀的秘藥，我比你更懂其中的門道，說不定能幫上忙。”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蕭楓終究沒再拒絕。兩人翻身上馬，往藥王穀的方向趕去。
藥王穀坐落在江南城外的青霧山上，穀口滿是藥草，空氣中彌漫著清苦的香氣。穀主正在藥田打理醒神草，見他們趕來，立刻放下手中的鋤頭：“你們怎麼來了？難道出了什麼事？”
蕭楓將密信和迷魂葉遞過去，把糧倉被燒、活傀儡出現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穀主看完信，捏著那片葉子，臉色越來越沉：“迷魂葉配忘憂草，這是活傀儡藥方的核心配伍——當年蘇雲研究時，我曾幫她整理過藥方，這配伍除了她和我，再沒人知道！”
“難道是蘇雲當年留下的藥方被人拿走了？”曉蓮急聲道。
穀主搖了搖頭，轉身往穀內的藏書樓走去：“蘇雲當年把所有藥方都鎖在了藏書樓的暗格裡，鑰匙隻有我有。走，咱們去看看。”
藏書樓是一座木質小樓，裡麵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整齊地放著泛黃的古籍。穀主走到最裡麵的書架前，抬手按了按書架上的一塊刻著“藥”字的木板，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暗格——暗格裡的木盒還在，可盒蓋已經被撬開，裡麵空空如也。
“藥方不見了！”穀主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這暗格除了我，沒人知道怎麼開……除非是蘇雲當年留下了後手！”
蕭楓蹲下身，仔細觀察暗格的邊緣，發現上麵有一道極細的劃痕，像是用匕首劃開的——劃痕的形狀很特彆，是一個“雲”字的一半。他心中一動，突然想起蘇墨手中的那枚碎裂的玉佩——玉佩上的“雲”字，另一半正好與這劃痕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