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終於收尾，陽光透過百草堂的雕花窗欞，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曉蓮正蹲在藥圃裡翻曬新采的辨容草，草葉泛著淺綠，磨成粉後那抹醒目的紅色，近來已在江南、北境的關卡攔下了七八個沈蒼餘黨。蕭楓坐在竹椅上擦拭青霜劍，劍刃映著他眼底的沉凝——趙炎昨日從西域傳回消息，說那邊出現了詭異的傀儡蹤跡，被控製者不僅脖頸有紅點，指尖還會泛出青黑色，與毒藤、柳娘的手法都不同。
“趙炎說，西域的牧民稱那操控者為‘鬼麵人’，總戴著一張青銅麵具，能模仿任何人的聲音。”蕭楓放下劍布，接過曉蓮遞來的涼茶，杯沿還沾著幾片醒神草葉，“他還在信裡畫了那麵具的樣子，額間有三道紋路，像極了當年血魂教的圖騰。”
曉蓮握著茶杯的手一頓，轉身從內堂取出蘇雲的藥經，翻到夾著乾枯回心草的那一頁：“你看，師姐在這裡寫過，沈蒼有個心腹叫‘鬼手’，擅長易容和‘腐心毒’，中毒者指尖會發青，且心智被控後更狂暴，比傀儡藥引更難破解。”她指尖劃過書頁上娟秀的字跡，“當年師姐為了追查鬼手，曾去過西域三個月，回來後就病倒了，隻留下這幾句記載。”
正說著，院外傳來馬蹄聲，徐進武勒馬停在門口，官帽上還沾著風塵：“蕭兄、曉蓮姑娘，北境急報！李青派來的信使說，邊境出現了一批‘西域商隊’，行蹤詭異，其中幾個人的身形，和我們通緝的沈蒼餘黨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商隊裡帶著十幾個木箱，夜裡會傳出微弱的呻吟聲。”
蕭楓猛地站起身，青霜劍“嗆啷”出鞘，劍身上的寒光映得他眼底發亮：“是鬼手！他定是想借著商隊，把西域的傀儡運到北境，再從那裡擴散開來。”他轉身往內堂走，“我去收拾東西，今日就啟程去北境，和李青彙合後，再往西追。”
曉蓮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帶著藥草的微涼：“我和你一起去。師姐的藥經裡有解腐心毒的方子，我帶著藥材，路上也能隨時製解毒丹。再說，你上次在青州受傷，我不在身邊總不放心。”她不等蕭楓反駁，已經轉身提起早已備好的布包，裡麵除了醒魄丹、破傀儡散，還多了個裝著辨容草粉的瓷瓶，“徐大人，江南就托付給你了，若有異常，立刻用飛鴿傳書通知我們。”
徐進武點頭應下，又從懷中取出一枚鎏金牌符：“這是朝廷給的通關令牌，北境到西域的關卡都能通行。你們路上小心，鬼手狡猾得很，彆中了他的圈套。”
兩人翻身上馬，往北境疾馳。一路上，他們刻意避開官道，專走牧民常走的小路，曉蓮沿途采集了不少西域特有的“清心草”——蘇雲的藥經裡說，這草能中和腐心毒的戾氣，磨成粉撒在身上，還能掩蓋氣息，不被傀儡察覺。
行至第七日，終於到了北境軍營。李青早已在營門口等候，鎧甲上還沾著霜花，見他們來，立刻迎上去：“蕭兄、曉蓮姑娘，你們可來了！那批西域商隊昨夜在黑風口紮營，我們派去探查的斥候，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引著兩人往中軍帳走，帳內的地圖上，黑風口的位置被畫了個紅圈，旁邊還標注著“木箱十六個，人員二十三人”。
“我讓斥候帶了辨容草粉，若是易容者，粉會變紅。”李青指著地圖，“但到現在都沒消息，恐怕是……”他話未說完，帳外傳來士兵的喊聲：“將軍！斥候回來了！還帶了個人！”
三人快步走出帳外，隻見兩個士兵扶著一個渾身是傷的斥候，旁邊還站著個穿著西域服飾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臉上沾著泥土，眼神卻很亮。那斥候咳著血道：“將軍，商隊裡的人都是沈蒼餘黨，木箱裡裝的是被控製的牧民！我們被發現時，是這少年救了我，他說他叫阿吉，是西域回紇部的，族人都被鬼手變成了傀儡。”
阿吉往前邁了一步，雙手攥得緊緊的：“鬼手戴著青銅麵具，用腐心毒控製了我們部落的三十多人，還抓了其他部落的牧民，說要運到中原，讓他們變成‘聽話的兵器’。我趁他不注意，偷跑出來，正好遇到這位大哥，就跟著回來了。”
曉蓮蹲下身，取出一粒醒神丹遞給阿吉：“彆怕，我們是來救你們族人的。你知道鬼手下一步要去哪裡嗎？他的商隊往哪個方向走了？”
阿吉接過丹藥吞下，眼神漸漸安定：“他說要去‘黑石城’，那裡有血魂教的舊據點，藏著更多的傀儡藥引。商隊清晨剛出發，走的是戈壁上的‘死魂道’，那條路隻有我們回紇部的人知道近路，能比他們快半日趕到。”
蕭楓與李青對視一眼，立刻做了決定：“李青，你留在軍營，加固邊境防線，防止鬼手繞路。我和曉蓮、阿吉走近路去黑石城，追上商隊，救出牧民。”他拍了拍李青的肩膀，“若是三日沒消息，你就派一隊騎兵往西支援，切記，遇到戴青銅麵具的人，先撒辨容草粉，再用醒魂散製住，彆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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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點頭應下，讓人取來兩匹快馬和足夠的乾糧、水囊。曉蓮將藥箱綁在馬背上，又給阿吉備了件厚實的披風：“戈壁上晝夜溫差大，你穿著這個，彆凍著。”阿吉接過披風，眼眶微紅，小聲說了句“謝謝”。
三人騎著馬，往戈壁深處奔去。阿吉熟悉路況，專挑避風的溝壑走，腳下的沙石被馬蹄踏得翻飛，遠處的雪山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曉蓮坐在馬背上，手裡攥著師姐的藥經，時不時翻到解腐心毒的那一頁，在心裡默記藥材配比——辨容草粉能識破易容，醒魄丹能暫時壓製毒性，但要徹底解毒，還得用醒神草、回心草和西域的清心草同煎，她必須儘快找到機會，給那些牧民服藥。
走了約莫一日，戈壁上刮起了沙塵暴，黃沙漫天，能見度不足三尺。阿吉立刻勒住馬，喊道：“快下馬，躲進前麵的石縫裡！這是‘黑風砂’，能把人卷走！”蕭楓和曉蓮連忙下馬，跟著阿吉鑽進一處狹窄的石縫，風沙打在石壁上，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鬼哭。
石縫裡很暗，曉蓮取出火折子點燃，微弱的火光映出三人的身影。阿吉抱著膝蓋，小聲說：“我爹娘都被鬼手控製了，他們原本是部落裡最和善的人，現在卻像木頭人一樣，隻會聽鬼手的話。”他聲音哽咽，“蕭大哥，你們真的能救他們嗎？”
蕭楓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堅定：“能。我們已經救過很多被控製的人，這次也一定能救你爹娘，救所有族人。”曉蓮從藥箱裡取出一小包醒神草乾，遞給阿吉：“這個你帶在身上，聞著它，能讓你安心。等救出你爹娘，我就用它給你們煮粥，像江南的粥一樣好喝。”
阿吉接過藥草，放在鼻尖輕嗅，清苦的香氣驅散了些許恐懼，他點了點頭，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沙塵暴刮了兩個時辰才停，三人從石縫裡出來時，身上都沾滿了黃沙。阿吉指著遠處的一道黑影：“看，那是黑石城的輪廓！我們走得快，商隊應該還沒到。”
三人翻身上馬，加快速度往黑石城趕。越靠近城池，空氣中的腥氣越濃，那是腐心毒特有的味道，混雜著西域風沙的乾燥，讓人一陣惡心。曉蓮取出尋毒丸，分給蕭楓和阿吉：“含在嘴裡，若是靠近毒源，藥丸會變苦。”
剛到黑石城門口，三人就勒住了馬。城門虛掩著，城牆上爬滿了乾枯的藤蔓，像是許久沒人打理。阿吉壓低聲音：“城裡的據點在西北角的塔樓，我以前跟著爹娘來送過貨，知道那裡有個地下室，鬼手肯定把牧民關在裡麵。”
蕭楓拔出青霜劍，劍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阿吉，你留在城外等著，若是聽到裡麵有動靜，就往城門方向跑，去找李青派來的援兵。我和曉蓮進去救人。”
阿吉攥緊拳頭：“我不躲！我能幫你們！我知道塔樓裡的機關，有一處樓梯會塌，鬼手肯定不知道！”他不等蕭楓反駁，已經往城門跑去，“我在前麵帶路，你們跟緊我！”
蕭楓和曉蓮對視一眼，連忙跟了上去。城門內的街道空蕩蕩的，隻有風沙卷起的枯葉在地上翻滾。阿吉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小巷，儘頭就是那座塔樓，塔身斑駁，窗欞上還掛著殘破的血魂教旗幟。
“小心腳下，第三步台階是鬆的，踩上去會觸發毒箭。”阿吉小聲提醒，率先踏上樓梯，輕巧地避開第三步，蕭楓和曉蓮緊隨其後。剛到二樓，就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是商隊的人到了。
“快躲進這間屋子！”阿吉推開旁邊的房門，三人閃身進去，屋內堆滿了廢棄的木箱，正好能遮住身形。透過木箱的縫隙，他們看到十幾個穿著西域服飾的人抬著木箱走進塔樓，為首的人戴著一張青銅麵具，額間三道紋路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鬼手。
“把人都關進地下室，看好了，彆讓他們跑了。”鬼手的聲音沙啞，像是刻意捏著嗓子，“等明日，就把他們分成兩批，一批送往北境，一批送往江南，讓蕭楓他們嘗嘗，親人變成傀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