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折磨,來自仇家。
一些曾被嶽武聖懲治過的豪強、或因嶽家往日威勢而結怨的世家,他們的子弟,多是些紈絝,早早得了消息,在流放隊伍的必經之路上設卡“相送”。
“喲,這不是威名赫赫的嶽家兒郎嗎?怎麼這副德性了?”一個錦衣華服、麵色虛浮的青年,帶著一群惡仆,攔在路中,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與快意。
“聽說嶽家槍法無敵,來,從小爺胯下鑽過去,學兩聲狗叫,讓小爺看看你們的骨氣!”另一人岔開腿,指著胯下,哈哈大笑。
嶽家子弟雙目噴火,握緊拳頭,骨節爆響,幾欲拚命。但嶽淩雲一聲低吼,如同受傷的雄獅:“忍住!”
他率先,在無數嘲諷、鄙夷、戲謔的目光中,拖著沉重的枷鎖,緩緩俯身,從那紈絝子弟的胯下鑽過。
泥土汙了他的臉,屈辱刻進了他的骨。為了身後那些更弱的族人,他必須忍。
見家主如此,其他嶽家青壯,無論多麼不甘,也隻得含淚效仿。婦孺們被逼著從撒滿汙物的地上爬過。
有人不堪欺辱,當場自儘,血賤當場。
這還不夠。
皮鞭如毒蛇般抽下,肆意鞭打著嶽家婦孺,衣衫碎裂,皮開肉綻,慘叫與哭泣聲令人不忍卒聽。
最後一點勉強果腹的粗糧糠餅被搶走,扔在地上肆意踐踏,或被那些紈絝拿來喂狗,然後看著嶽家幼兒餓得奄奄一息、哭嚎不止而放聲大笑。
“嶽淩雲,你爹不是聖人嗎?不是威風嗎?來啊,反抗啊!”挑釁聲不絕於耳。
嶽淩雲跪在地上,低著頭,緊握的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混入泥土。
他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憤怒與屈辱達到極致,但他終究沒有動,他也不能動。
他若動手,那些虎視眈眈的押解看押者,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仇家高手,立刻就有借口將嶽家“當場格殺,以儆效尤”。
半路,曾經有嶽家分散至各地的殘部,將領,還有朋友,出來劫道,雖然拚死一戰,結果被當場鎮壓,幕後隱藏著更強的人。
押解嶽家流放,本就是一項陰毒的陽謀,旨在引出所有可能與嶽家有關的勢力,以便連根拔起,徹底鏟除嶽武聖的影響力與潛在的支持者。
那一天過後,與嶽家相關,參與者,都被打上叛逆者的身份,並以此誅連數萬人。
當嶽家抵達死絕林,七百口已經隻剩不到三百人,路上虐殺,不堪其辱者大半。
此後,死絕林發展越發快速,各種所謂的叛族者,被關押在此,人口高達十萬。
後麵形成青山鎮,又被稱為“罪城”,蔣家為第一任鎮長,
凡與嶽家有關係密切的部將、盟友、甚至隻是曾為其仗義執言者,均被蔣家及其背後勢力順勢清洗。
這些家族被扣上從犯、同謀、知情不報等罪名,與嶽家一同被定為“罪血”,流放至此。
他們在贖罪學堂內地位略高於嶽家,被視為“脅從”,但仍屬被壓迫階層,常通過欺淩更核心的嶽家後裔,來獲取少許安全感和扭曲的優越感。
在漫長歲月中,大荒議會內部及各大人族勢力間權力傾軋不斷。
失敗的一方,常被勝利者扣上通敵、叛族等大罪進行清算。部分這樣的失敗家族,並未被當場滅絕,而是被流放至類似死絕林這樣的罪人流放地。
在天地崩塌,隔絕的漫長歲月裡,青山鎮等先民遺族聚居地內部,也可能因觸犯蔣家定下的嚴苛戒律,或被指控背叛鎮民、褻瀆祭祀等行為,而被新定為罪血,其家族被貶入贖罪學堂。
這成為蔣家等統治階層鞏固權力、清除異己的內部手段。
總之,罪血後代,並非完全都是罪血,也有壓迫階層內部分裂的後代。
但不管怎麼變,罪城之中,隻有一個王,那就是蔣家,沒有第二個媲美者。
蔣家開創祭祀,每十八年一血祭,實際上是在滋養一個恐怖的怪物。
曆史上,反抗者,都被以叛族論處,打入罪血堂。
這裡麵,天地崩塌之後,在進入青山鎮時期,每個家族都似乎有一個神秘之物,可以記載家族的曆史,甚至小鎮的曆史。
也是唯一的罪證。
然而,在蔣家漫長而穩固的統治下,這些家族史記大多被以各種方式回收或強行收繳,或以莫須有罪名摧毀持有者。
記錄被迫中斷,真相被儘數掩埋。
一代又一代的鎮民,從出生起便被灌輸蔣家編織的、關於“罪血起源”與“祭祀必要性”的謊言,曆史成為了任人打扮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