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儘管心裡急,也得裝作不急,她聽著徐老太絮絮叨叨講著她們從龍城關回來之後的事。
說得最多的就是馮氏。
馮氏回村第一件事就是找何立新把她跟李老大的戶籍給分開了,現在等於說李老大雖然戶籍在泰和縣,但是沒有房子沒有田。
按現代的話來說,就等於李老大淨身出戶了。
何縣令原本說這事他不會對外說的,怕馮氏以後會被人說閒話,可馮氏偏不乾,非讓何縣令發個公告,告訴所有人她跟李老大和離了,以後她不再是李老大的妻,她是李將軍的娘。
哪有官府發這樣的告示啊,何縣令又拗不過馮氏,隻好在村裡敲鑼把這件事廣而告之一下。
馮氏不僅不覺得丟人,還趾高氣昂的告訴大夥“女人能頂半邊天!離了男人照樣能過好日子!”那硬氣勁兒真是讓人說不出她什麼閒話來,還都紛紛誇她挺有魄力。
馮氏還真就一句李老大的壞話都沒說。
她說和離的原因是她想成全李老大一段美好的姻緣,讓李老大在京城好好娶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村裡人還真因此對她刮目相看,覺得這娘們出趟門回來之後出息大發了,言行舉止雖說還有曾經的影子,但是感覺氣質上變得大氣了,說話也敞亮了。
徐老太她們也都沒敢亂說,都按馮氏這麼說的,都把馮氏一頓誇,說她成全李老大主動在李彪婚後提出和離這件事表現得特彆大義!
李老大出軌這事算是被洗白了。
之後馮氏真聽話的去學算術,笨是真笨了點,但確實比她家李虎李芳都刻苦,除了乾活就在那琢磨算術、練字,再也不像以前跟彆人閒扯皮了。
還彆說,她馮氏這樣的虎娘們都能好好學習力求上進,這一下帶動了村裡的其他婦女,都覺得自家老爺們能掙錢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她們不也月月有工錢嗎?都說不能讓馮氏給比下去!
這幾天,村裡婦女學習文化的風氣又上來了。
還說萬一哪天自家老爺們不要自己了,那也不怕,她們也跟馮氏一樣,和離!房子田產一概不給他們,讓他們夾著鋪蓋滾蛋!
徐煥聽得直樂,勸她奶奶可千萬看著點這些嬸嬸們,可彆把村裡搞成女權主義,家家女人都跟母老虎似的。
後來徐老太跟徐老頭又說了點村裡雞毛蒜皮的事給徐煥他們聽。
片刻後,李秀跟倆妯娌後麵還跟著個小姑娘,提著食盒進了大院。
李秀招喚著,“煥煥!謙兒啊!餃子煮好了,咱們今兒都在家吃,你爹去找你倆伯伯去了,趕緊擺桌,準備吃飯!”
徐煥越過李秀看到了後麵那個像小豆芽一樣的杜鵑。
杜鵑也同樣看到了她。
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讓兩人同時掉下了眼淚。
杜鵑不敢貿然上前,她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慌亂的擦著眼淚,但是那眼淚怎麼這麼奇怪,擦完了還來,像開閘了似的。
徐大個也激動,他從小姑娘的神態上一下就確定了,這就是他媳婦李英蘭,他看看徐煥,想看看閨女這可咋相認?
然而此時的徐煥腦子空白了,捂著嘴,強忍著不哭出聲。
李秀放下食盒,一把抱住徐煥,“咋的了大閨女?受啥委屈了?”
兩個嬸嬸也圍上前。
“煥煥這是咋了?咋哭了呢?”
“想家了?這不是前幾天才見過麵嗎?”
徐老太跟徐老頭麵麵相覷,一頭霧水。
剛才也沒說啥呀?這是哪句話給孩子說委屈了?還是啥事勾起心酸的回憶了,所以見到娘就抱屈起來了?
“秀啊,剛才孩子還好好的,這咋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啊!”徐老太怕兒媳婦多想,以為是她惹呼的。
徐煥趕緊憋回去,“不賴你們,跟你們都沒關係。”她指著杜鵑說:“我是看小杜鵑太可憐了,我看見她我就想哭……嗚嗚嗚……”
這話一出,她算是開了閘了,然後就走過去抱著杜鵑開始嚎。
徐老太被她嚎的牙疼,“這孩子,咋這麼感性呢?逃荒前她自己不比杜鵑還瘦?這是找到共同的心酸了?”
徐老頭也跟著皺眉,問何雲謙:“謙啊,咱家煥煥在外邊也這樣嗎?看見可憐人就哇哇哭呀?”
何雲謙憨憨的一笑,擺擺手:“不是不是,這不是因為杜鵑是杜巍統領的妹妹嘛。杜巍統領死的有點冤,煥煥惜才,總覺得惋惜,後來又聽說了他妹妹的不幸,這才心裡替他難過。”
這倒也能說得過去,畢竟這杜鵑是真真的慘。
杜鵑五歲父母意外去世了,哥哥因為要帶兵打仗,隻好送她去大伯家寄養,哥哥把父母留下的房子和田產還有積蓄都給了大伯,後來隔幾個月也會讓人捎軍餉給大伯,哥哥說等到熠王登基就會來接她,可後來整個燕國都在打仗,哥哥的軍餉好久都沒送回來。
於是大伯家開始三天兩頭不給她飯吃,還要她乾很多活,大伯氣不順就把她吊起來打,大嬸嬸幾乎是三兩句話就動手打她兩下,大伯家的孩子欺負她都欺負出花了,潑屎潑尿剪頭發無惡不作,她連個正經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一直睡在牛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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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杜鵑還被那喪心病狂的一家人給賣了,多虧長期被虐待造得沒個人樣,人牙子想把她賣青樓人家嫌棄沒收。
人牙子想著先養養她身上的傷,再給打扮打扮興許就能賣出去了,這期間正好被何雲謙派出去的人給找到了。
杜鵑這五年裡吃的唯一的好飯竟然是人牙子給的石頭饃,在人牙子那算是睡了幾宿踏實的覺。
她反倒覺得被賣了挺好,得救了。
“誒?大個,你哭啥?”徐老太發現徐大個蹲旮旯咋也哭成個淚人呢?
徐大個把臉埋在膝蓋裡,“小主子哭得我心都碎了!”
這話讓徐老太直撇嘴,“大小夥子你可彆娘們唧唧的,以後不好討媳婦!”
徐煥不說話,杜鵑是說不出來話,兩人就抱著哭。
但是你懂我,我懂你。
杜鵑輕輕拍著徐煥的後背,用臉輕輕蹭著她的臉,心裡說著:我的煥煥,我是媽媽,看到你還活著,真好!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李秀把她們倆分開,給徐煥擦臉,“行了行了,你再把小杜鵑給嚇著,你要是心疼人家以後就對人家好一點,彆哭了,哭大勁了不能吃飯,一會兒我們吃餃子你就坐一邊瞅著吧!”
徐煥撲進李秀懷裡,“娘,我緩緩,我不哭了,今天應該高興,應該是個高興的日子。”
她說得莫名其妙,李秀也懶得搭理這些,“行行行,快趕緊收拾桌子,你爹他們快回來了,你說你整這出你爹又該受不了了,你爹那人你還不知道嗎?心裡柔軟的跟棉花套似的,看你哭他還不得跟著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