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楓宗,問仙城,元憐兒所住的小院書房內。
“母親。”元起先是恭敬地向元憐兒躬身行禮,然後才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母親,我要結婚了。是……凡俗的一位女子。”
聞言,元憐兒先是一怔,隨即臉上立刻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喜悅之色。但緊接著,她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探身問道:“那……少爺他……同意了嗎?”
看到母親這幾乎本能般的反應,元起心中既有些無奈,又感到一絲暖意——在母親心中,父親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任何事情都要先確定父親的態度。他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父親同意了。就是他特意讓我快點來告訴您這個好消息的。”
聽到兒子肯定的回答,元憐兒臉上那點緊張瞬間煙消雲散,重新洋溢出燦爛而純粹的笑容,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隨即,她臉上的好奇便如同春日初綻的花朵般,層層漾開。她放下手中的書卷,迫不及待地拉著元起在身邊坐下,眼睛亮晶晶的,開始了一連串的發問:
“是哪家的姑娘?家裡有幾口人?父母是做什麼的?姑娘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模樣?多高?性格如何?溫不溫柔?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問題一個接一個,充滿了母親對兒子終身大事的關切與期待。
……
一天後。
秋水城,望江樓,最頂層那間從不對外開放、視野最好、裝飾也最雅致的包間門口。
白羽行和老燕一左一右,像兩尊門神似的站著。
兩人都努力挺直腰板,神色卻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
白羽行手心冒汗,不時整理一下自己簇新的衣袍;老燕雖然表麵平靜,微微握緊的雙手也表明他內心的不平靜。
包間之內,氣氛則更加微妙。
一張寬敞的圓桌旁,坐著六個人。
元起神色平靜淡然,仿佛隻是參加一次尋常的家宴。
他身旁坐著白羽婷,今日的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著一身水綠色的新衣,梳著得體的發髻,比平日更添幾分溫婉秀美,但此刻她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著,俏臉微紅,眼神有些飄忽,顯然緊張得不行。
白羽婷的對麵,是她的父母——白家家主白德容和他的妻子。
白德容今日也換上了最正式的服飾,努力維持著家主的沉穩氣度,但微微緊繃的嘴角和不時看向元起父母方向、又迅速收回的眼神,泄露了他內心的忐忑。
白夫人更是緊張,雙手緊緊交握著,低著頭,幾乎不敢抬起眼來仔細看對麵的“親家”。
而元起的父母——元辰宇和元憐兒,則坐在主位。
他們的麵容都經過了一些修飾,看起來像是五十歲左右、氣度不凡的中年夫婦,既不會因為過於年輕而顯得突兀,也掩去了那份屬於高階修士的、過於迫人的神采。
元憐兒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與喜悅,自從坐下後,她的目光就沒怎麼離開過白羽婷,眼中滿是慈愛與好奇,嘴角一直噙著笑意。
兒子終於要成家了,而且看這姑娘,模樣周正,眼神清澈,雖然此刻緊張,但舉止間並無小家子氣,越看越覺得滿意。
元辰宇則是一副超然平靜的模樣,端坐在那裡,自有一股無形的氣度。
他話不多,隻是偶爾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淡然地從眾人身上掃過,仿佛隻是來出席一個普通的場合。
然而,一些細微之處,還是能看出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當元憐兒拉著白羽婷的手,溫聲細語地問她平時喜歡做什麼、秋水城有哪些好吃的時,元辰宇的唇角會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一絲。
當白德容雖然緊張,但仍努力保持禮數,恭敬地舉杯向他敬酒,稱呼他為“親家”時,他會輕輕頷首,舉杯示意,雖然隻是淺淺一抿,卻也給了足夠的尊重。
當元起自然地給身旁緊張的白羽婷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菜,低聲說“彆緊張,隨意些”時,元辰宇的眼中會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欣慰的光芒。
席間的對話,起初多是元憐兒溫和地引導,詢問白家的情況,誇讚白羽婷的品性,氣氛漸漸活絡。
白德容夫婦也慢慢放鬆了一些,開始介紹白家的現狀,表達對這門親事的感激與珍視。
元辰宇大多時候隻是聽著,偶爾在關鍵處插上一兩句話,往往便能定下調子,讓白德容夫婦更加安心。
這頓雙方家長的見麵宴,就在這樣一種略顯緊張開局、但整體還算和煦融洽的氛圍中進行著。
對於白家而言,這無疑是家族命運的巨大轉折點;
對於元起來說,則是人生新階段的開始;而對於元辰宇和元憐兒,則是看著孩子長大成人、即將擁有自己家庭的複雜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