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染黑風山麓。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般的腥氣.
與泥土、汗水混雜,凝成一股戰後特有的沉鬱。
趙坤領命,點齊人馬。
押著麵如死灰、魂魄仿佛已被抽離的司徒皓,迅速消失在官道的儘頭。
蹄聲漸遠,最終被愈發濃重的夜色吞沒。
白夜天靜立原地,身形挺拔如孤峰。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剩餘的一百多名錦衣衛。
這些人,甲胄破損,血汙滿身。
大多帶著或輕或重的傷,疲憊刻在眉宇之間。
但他們的眼神,卻如同經年磨礪的刀鋒,銳利、堅韌。
透著一股從屍山血海中,趟出來的彪悍與沉凝。
“爾等在此,清理戰場,收殮陣亡弟兄遺骸。”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穩力量。
在這淒涼的暮色裡,竟奇異地帶來一絲暖意。
“務須仔細,登記造冊,不得遺漏一人。厚加撫恤,妥帖安排家小。”
“是,大人!”
眾錦衣衛齊聲應諾,聲浪雖因疲憊而略顯沙啞。
卻依舊整齊劃一,帶著金石之音。
“隨後,化整為零,分批秘密潛行至杭州府外,隱匿行蹤,待命。”
白夜天的指令簡潔明確。
“未有我令,不得擅動,不得暴露。”
“遵命!”
安排已畢,白夜天不再多言。
他一步邁出,身形仿佛瞬間與流淌的夜色融為一體。
初時尚能見到一抹,淡若無物的青影掠過荒草樹梢。
幾步之後,那身影便如同鬼魅幽魂,徹底消散在視野之中。
沒有破風聲,沒有氣勁湧動。
隻有極致的速度,與對肉身每一分力量的精妙掌控。
使得他的行動快逾奔馬,卻又悄無聲息。
…………
杭州省,西子湖畔不遠,棲霞莊。
莊園借湖山之勝,亭台樓閣錯落,曲徑回廊通幽。
假山層疊奇巧,流水潺潺環繞,極儘江南園林之秀雅與富麗。
莊主乃是杭州府有數的豪商,平日裡樂善好施,交遊廣闊。
與府衙各級官吏往來密切,風評極佳。
是城中公認的善長仁翁。
任誰也難以將這樣一位台麵上的人物,與神秘詭譎、圖謀不軌的真空道老祖聯係到一起。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莊內一處隱秘的密室。
門外有精悍護衛暗中警戒,室內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壓抑。
一名身著暗金色錦袍的老者負手而立,麵對牆上懸掛的一幅“真空家鄉”畫卷。
他麵容清臒,皺紋如刀刻。
一雙眼睛深陷,開闔之間精光閃爍,卻又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鷙。
他,正是真空法王,無生老母的師兄。
其修為道行比之其妹更為精深,早已踏入鬼仙之境多年。
於香火願力凝聚神靈之術上,更是浸淫極深,手段老辣。
此刻,他眉頭緊鎖,心神不寧。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扳指。
“師妹的神魂印記……先前波動劇烈,隱有潰散之兆,凶險異常。”
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
“雖然後來穩定下來,但那感覺……滯澀而古怪……”
他與無生老母同修《未來無生經》,神魂本源出自一脈。
彼此間有著玄妙的感應。
先前那突如其來的悸動,讓他道心幾乎失守。
立刻暗中下令核心信徒做好準備,一旦風聲不對,這處經營多年的巢穴必須立刻舍棄。
就在他心中疑慮如雜草般叢生,反複推演各種可能之時。
密室外傳來心腹弟子壓低聲音的稟報:
“法王,老母到了,形色匆忙,言有十萬火急之事需立刻麵見法王。”
真空法王眼中厲色一閃而逝,沉聲道:
“讓她進來。”
密室厚重的石門無聲滑開,一道身影疾步而入。
正是無生老母。
她往日裡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髻略顯散亂,華美的袍服上也沾染了些許塵土。
臉上更是一片驚惶未定,眼神深處殘留著難以掩飾的後怕。
“師兄!”
她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出大事了!”
“師妹,何事讓你如此失態?”
真空法王轉過身,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盯著無生老母。
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同時神魂之力微不可察地蔓延過去,感知著她的氣息與神魂本源。
試圖驗證心中的懷疑。
“是錦衣衛指揮使,白夜天!”
無生老母按照白夜天事先的吩咐,半真半假地急聲道:
“我們都低估了他!”
“此子……此子不僅是武道聖者,其道法修為,竟也臻至鬼仙之境!”
她頓了頓,似乎回想起那恐怖的畫麵,臉色又白了幾分。
“司徒雄在他手下,未及一合便被斬滅!”
“我……我竭儘全力,仗著神靈護體,九死一生,才勉強掙脫,逃得性命前來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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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武聖兼修鬼仙?!”
真空法王縱然有所心理準備,聞聽此言,心頭依舊劇震,瞳孔驟然收縮。
這完全違背了常理!
武道與道法,兩者修煉法門南轅北轍,精氣神轉化路徑截然不同。
自古難有兼修至巔峰者。
大乾朝立國至今,從未聽說過有這等人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