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雙手平穩地接過尚方寶劍。
劍鞘是冰冷的鯊魚皮,古樸無華。
卻重若千鈞,承載著生殺予奪的無上權柄。
然而他的神色依舊平和,指尖甚至沒有一絲顫動。
仿佛接過的並非象征著鐵血與死亡的利器,而隻是一卷書,一盞茶。
他微微躬身,青衫在殿內昏黃的燈火下顯得磊落而素淨。
與他手中那柄即將飲血的凶器,形成了一種奇異而令人心悸的對比。
溫文爾雅與生殺予奪,在這一刻詭異地融合於一身。
……
次日,錦衣衛衙門的告示,便如同長了翅膀,貼滿了玉京城的大街小巷。
並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傳檄大乾各州省。
告示內容有二,皆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層浪。
其一,錦衣衛全麵擴招。
不限出身,無論寒門庶民,乃至他國不得誌之武者、修道之士。
隻要身家清白,或願接受嚴苛審查,皆可報名。
一經考核錄用,便可按功勳晉升。
更令人瘋狂的是,告示明確寫著:
可憑功勳兌換學習大乾官方修訂的全本《武經》、《道經》資格!
天下震動!
《武經》、《道經》,乃是直通人仙、陽神大道的絕世秘典。
早已被朝廷列為禁書,藏於深宮大內,尋常人終其一生也難以窺見全貌。
如今,錦衣衛竟以此作為招募籌碼。
這無異於在乾涸的武夫與修士心中,投下了一顆火星,瞬間燎原。
無數卡在瓶頸、前路已絕的武者,無數苦於沒有正宗傳承的道法修士。
眼中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短短三日,奔赴玉京城報名者如過江之鯽。
錦衣衛衙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白夜天坐鎮衙中正堂,靈識如無形的潮水般微掃而過。
來者的修為根底、心性善惡,甚至潛藏的野心與恐懼。
在他浩瀚的靈識下大多無從遁形,雖不能儘知細節,卻能大致辨彆。
他親自篩選,去蕪存菁。
三日時間,從數萬洶湧而來的報名者中,竟真被他挑選出了整整三萬可用之才!
這些人,修為最低者,也是先天武師或顯形附體的道士。
其中更不乏大宗師級彆的骨乾。
甚至夾雜著個彆氣息沉凝、有武聖之資或靈光內蘊、具鬼仙潛力的好苗子。
他們或因對更高境界的渴望,或因對前程的野望,或因某種不為人知的抱負。
此刻都聚集到了這麵,嶄新的錦衣衛旗幟之下。
其二,告示明確宣布,錦衣衛將行使陛下親授的監察之權。
並全力配合朝廷推行“丈量田畝、清點人丁”之國策。
就在這三萬新晉錦衣衛摩拳擦掌,各地官員、世家、宗派尚在觀望、揣測這位新任指揮使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時。
白夜天動了。
他的第一把火,沒有燒向遙遠的州省,而是徑直燃向了近在咫尺的玉京城。
七日之間,玉京城內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身著嶄新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緹騎四出。
馬蹄聲踏碎了往日的寧靜。
他們手持白夜天親自簽發的駕帖,直接闖入各部院衙門、勳貴高官府邸。
動作迅如雷霆,證據確鑿如山。
條陳之上,時間、地點、人物、贓款、關聯,清晰得令人膽寒。
七名三品大員,或是貪墨巨額軍餉糧款,致使邊關將士饑寒交迫;
或是縱容親屬子弟兼並土地,逼得良民家破人亡;
或是暗中與某些宗派往來密切,輸送利益,出賣朝堂機密……
一樁樁,一件件,鐵證如山。
他們被直接從溫暖的府邸,或是威嚴的衙署內帶走,毫無體麵可言。
沒有冗長的三司會審,沒有台麵下的政治博弈。
白夜天手持尚方寶劍,於錦衣衛校場親自主持行刑。
那一日,校場周圍被清空戒嚴。
唯有森然林立的錦衣衛,如同一片沉默的鋼鐵森林。
以及場中那七名麵如死灰、官袍淩亂的昔日大員。
白夜天一襲青衫,立於臨時搭建的高台之上。
身形在廣闊的校場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他沒有激昂陳詞,隻是語氣平和。
如同敘述一件尋常公務,將七人的罪狀一條條複述。
並點明關鍵的人證物證如今存放於何處,斷絕了一切事後翻案的可能。
然後,他輕輕揮了揮手,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微塵。
刀光落下,乾淨利落。
七顆人頭滾落在地,鮮血噴湧,瞬間染紅了校場乾硬的黃土。
濃重的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冷酷到令人窒息。
唯有刀鋒破風和人頭落地的悶響,敲打在每一個旁觀者的心頭。
白夜天沒有多看那些,尚且溫熱的屍體一眼。
目光掃過台下三萬靜默無聲,卻眼神熾熱或驚懼的新晉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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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錦衣衛之權,在於監察,在於執法,在於滌蕩汙濁。”
“陛下賜此劍,是讓我等斬奸佞,清寰宇,護持國法綱常,非是逞私欲,行酷吏之事。”
“望諸位謹記,爾等手中之權,身上之職,功勳之基,在於國法,在於民意。”
“觸犯者,皆如此獠。”
消息傳出,玉京城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旋即嘩然鼎沸。
彈劾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飛向皇宮,堆滿了楊盤的龍案。
言官禦史、勳貴故舊。
無不痛斥白夜天“濫用職權”、“酷吏行徑”、“不教而誅”、“引得朝野動蕩,人心惶惶”。
然而,所有的彈劾,都被乾帝楊盤留中不發,如同石沉大海。
甚至在一日氣氛凝重的早朝上,麵對幾位老臣的聯名質詢。
楊盤當眾言道:
“白愛卿依法辦事,斬的都是該殺之人。證據確鑿,罪有應得。”
“朕賜他先斬後奏之權,便是要他滌蕩汙濁,掃清積弊。”
“爾等若自身清正,嚴守律法,何懼錦衣衛之劍?”
皇帝的態度,強硬得令人心驚,也徹底澆滅了許多人僥幸的心思。
眾人這才恍然明白。
白夜天這把刀,是皇帝親手打磨,並且決意要用以劈開舊有利益鐵幕的利刃!
那七顆血淋淋的人頭,不僅是祭旗。
更是皇帝借白夜天之手,向所有潛在反對者發出的、最嚴厲不過的警告。
玉京城的官場,瞬間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