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但覺此生從未曆經這般難捱之境。往昔歲月,他於沙漠之中穿梭往來亦非罕事,更曾與考古同學共赴荒野,彼時渾然不覺艱辛若何。然此刻目睹周遭這群滿麵黃沙的兄弟,方知後勤之懸殊竟有天壤之彆。
前世沙漠考古,諸事皆無需自己掛懷,後勤隊伍三日一至,肉蛋禽奶應有儘有,一應需求皆可滿足。豈料如今自身的食物與飲水即將告罄,日日如履薄冰,惟恐難以支撐到走出沙漠。
“大人!已至中夜,是否紮營?”毛罡行至楊炯身前,高聲問詢。
楊炯抬眸觀天,微微頷首道:“自入沙漠至今,已然七日。吾等所行方向,理當無誤。”
“大人!這沙漠仿若無垠之海,不見邊際。我等糧食與飲水僅夠三日之需!若三日之後……唉!”毛罡言罷,長歎一聲。
楊炯亦頗懊惱,日間憑羅盤指引,夜晚借北鬥辨向,心中更是反複核驗昔日之計算。按常理,自夏州入沙漠,行程應更近才是,奈何此刻竟不見沙漠邊緣絲毫跡象,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計劃是依前世穿越沙漠的經驗而設,日中至日跌(11:00~14:00)全軍休憩養精,以躲避烈日當空之酷熱;夜半至雞鳴(23:00~2:00)再度歇止,確保眾人於疲憊之時可獲充分歇息。
如此一來,一日行軍可達十八個小時,依麟嘉衛的行軍速度,少說亦行出四百裡,照此推算,距走出沙漠應僅餘兩百裡路程。
思及此處,楊炯不再糾結,下令道:“紮營歇息!此刻風向西北,擇沙丘背風處安營,哨兵與守夜兵依序排班,務使眾人皆能安歇。”
毛罡領命,尋得一處背風之地,著手組織士兵紮營。
楊炯見麟嘉衛秩序井然,毛罡指揮紮營,盧啟率人埋鍋生火,內衛清點物資,姬德龍安排崗哨,賈純剛差遣遊騎斥候巡邊。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帶領眾兄弟安然走出沙漠。
思慮間來到大食商人蒲哆辛身前,見其正驅駱駝欲於外圍駐紮,楊炯雙眉微蹙,問道:“你乾什麼?”
“啊?將軍!我歇息呀,此刻不是休憩之時麼?”蒲哆辛麵露疑惑之色。
“我不是命你將駱駝駐紮於隊伍正中麼?你為什麼行至隊伍外圍?”楊炯麵色冷峻。
蒲哆辛猛拍額頭,懊悔不迭道:“哎呀!我這記性!記錯了不是!”
楊炯凝視其良久,陡然高聲喝道:“菊三十娘!”
“大人!”菊三十娘聞聲而至。
“令兄弟們重新搜他的身!”楊炯聲冷如冰。
蒲哆辛瞳孔驟縮,大聲呼道:“大人!這是何意?我們是朋友,你不能這樣!”
菊三十娘飛起一腳,將這老東西踹翻在地,內衛一擁而上,搜身與搜駱駝分工明確,動作嫻熟利落。片刻之間,一內衛於駱駝馱物中覓得一本經書。
楊炯眉頭緊皺,接過經書翻看,見其中夾有一紙信箋,上書諸多大食文字,楊炯識得大食文寥寥無幾,僅能辨出些許簡單數字,諸如兩千、六日、六百、十三之類。
楊炯怒從心起,一把揪起地上的蒲哆辛,喝道:“你這老匹夫,便是這麼跟我做朋友的?哼!你竟然藏有通信之法?”
蒲哆辛眼皮翻動,佯裝無辜道:“將軍所言,我實不知。”
“哼!你既無通信手段,為何書寫我軍情報?兩千麟嘉衛行進六日,六百弓弩手、十三名內衛!你莫要以為我不識大食文!”楊炯怒聲恫嚇。
蒲哆辛神色一變,強自辯道:“將軍莫要血口噴人!此乃我抄寫的經文,這裡黃沙漫天,即便我寫了信,又如何送出?”
楊炯目光如刀,扼其脖頸怒道:“你可敢以先知之名起誓?”
蒲哆辛毫不猶豫,大聲道:“蒲哆辛以先知之名起誓,若有半句虛言,蒲哆辛甘為先知棄民!”
“他在說謊!給這老東西使些手段!”李瀠自遠處走來,冷冷下令。
菊三十娘目露寒光,此賊竟敢在內衛眼皮底下搗鬼,實乃公然挑釁他們內衛的尊嚴。聞公主之令,二話不說,拎起蒲哆辛便走向沙丘之後。未幾,蒲哆辛的慘叫聲響徹夜空,打破了這沙漠的寂靜。
楊炯將信箋遞與李瀠,蹙眉道:“這老小子莫非真有通信之法?”
李瀠接過滿是大食文的信箋,搖頭道:“應該無此可能,我內衛於此尚被黃沙隔絕,他一小小大食商人,焉能有此能耐?”
“那他書寫我麟嘉衛信息,所為何事?”楊炯心中疑竇叢生。
李瀠亦是困惑,這蒲哆辛老奸巨猾,斷不會做此無用之功。然她亦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如何能於這與世隔絕的沙漠通信?思索無果,咬牙道:“菊三十娘!彆留手,給他來點狠的!”
“是!”菊三十娘大聲應諾。
不多時,蒲哆辛慘叫聲漸弱,而後如死狗般被內衛拖出,楊炯見其全身濕漉漉的模樣,便知內衛對他施了水刑。
楊炯也不囉嗦,一巴掌將其抽醒,折下一截香,燃著半截置於其眼前,冷笑道:“快說!如何通信!香燃儘之前若不說出,內衛的手段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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